在國師麵前,明嫿總是這樣擔憂,哀愁像是刻入她眉宇散不去了。
就算齊集清微樓上下數百隻妖獸也打不過那隻被喚醒血性的半妖,怕是唯有天道的渡劫雷雲下來,半妖才有可能退卻……
吞服太多妖丹的下場便是成了如今的半人半妖,藥人取出藥人心本就不會死,有了妖力護體更是能活百年。
隻是明嫿不願也不敢去想國師一人在密室中如何將刀尖對準自己、又如何為了公主下死手取心的景象。
連她都無法承受,這三月來隔三差五便找大妖血戰的半妖又會怎樣?
那身洗也洗不掉、走哪都駭人的血氣令明嫿一個不沾人間因果的畫中仙都恐懼不已。
明嫿腦海中想了幾個來回,結果無一例外是以死也要護國師周全。
“無妨。”
白衣國師垂眸整理衣袖,雲淡風輕:“她總要知道的,你先去吧。”
“……是。”
明嫿抱緊了懷中物什,長袖一揮,把那具沒有人形的屍身揮進畫中世界了。
四卷血畫‘啪’地一聲齊齊收攏,變成四個不出挑的卷軸飛入書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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係統:‘你死了,之後瘟疫橫行可怎麼辦呀?目標也會發狂發怒的!更彆說你答應皇後的那三件事……好感度也會掉啊。’
楚纖:‘不急。’
係統想說‘哪能不急呀’,可當它看見妖狐出現在宿主麵前時,瞬間噤聲、匆匆下線。
一陣清風吹來,萬物俱靜。
妖狐輕倚窗口,有紅色碎布自她身上飄落。
這身紅衣與先前不同,至少不會動輒露大腿,可此刻那些能遮能擋的布料被一一撕去,倒是比先前那身更不成體統了。
狐妖一族多出美人,這隻混了巫血的半妖是其中翹楚。
她僅僅靠在那,就有股說不清道不明的媚香自她發間、衣間慢慢散開,讓人恨不能撚住兩根青絲、輕捧那片衣角,放在鼻下細細嗅聞,好叫這香酥軟骨頭、墜入一場赤色幻夢中。
“你為她放血,為她挖心,卻哄騙我整日為你奔波取妖丹續命。”
妖狐不急著過去,金眸輕點在國師眉心,咯咯笑著:“真好~轉來轉去,我才是最大的蠢貨。”
“你是不是也這樣想?”妖狐笑啊笑啊,撐著窗沿笑得越是開懷,“你想啊——你能救林國,能救公主,能救畫仙,哎你可真了不起,隻要給那個傻狐狸一點好處,傻狐狸什麼不能給你乾呐?”
“宮裡頭說你待人有禮,是天底下最好的主子,宮外頭說你妙手神醫,是天底下最好的國師。”
妖狐嘖嘖兩聲,眸底陰寒:“真惡心。”
[目標好感度+10,信任值-20]
白衣國師靜立片刻,忽而抬腿朝她靠近。
“嗤——”
有什麼被捅開了一個口子,伴隨某種東西被攪拌的黏膩聲響,在寂靜的臥房中詭異
可怕。
妖狐死死抱住國師,不準她離開懷抱分毫。
癟癟嘴,委屈地歎了口氣:“你為什麼要對我這麼不好?你不是喜歡我嗎?”
隻是國師並未想掙脫。
她靜靜垂眸,靜靜注視著妖狐瑩白可愛的耳朵,下方沒有耳洞。再往下,是一段修長漂亮的脖頸,從她的角度能看見紅紗朦朧的腰背。
真有一股幽幽的、媚媚的香在鼻尖晃蕩,令國師輕易低下腦袋,唇貼在了妖狐光潔的肩膀。
[好感度+10]
[好感度+10]
[……]
[好感度已滿]
“可是我好喜歡你啊,好喜歡好喜歡你呀。”
掌心攥住妖丹,妖狐眼眶紅紅,嘴裡卻一刻不停地說著那些往日省略掉的情話。
獸瞳金光大盛,將輕薄水意霎時蒸成霧氣飄逸著散去了。
妖狐清晰感知著它的離去,手中用力——隻聽‘咯噠’一聲,妖丹碎了。
她的手也從國師腹部抽了出來。
本以為這具身體會軟倒在自己懷中,誰知國師根本就沒有抱著她,妖丹一碎,整個人也跟著往下一倒。
驟然離去的重量與體溫令妖狐非常不適應,她從未在還沒抱夠國師時被打斷,除了這次。
妖狐眼睜睜看著國師倒在血泊中,白衣成了紅衣。
像嫁衣的顏色。
國師的眼睜著,眼尾卻生出更多裂痕。每多一條,痛苦也就多一分,妖丹碎掉的不僅是生機,還有禁製。
殘留的妖獸修為會在瞬間失去限製,膨脹、膨脹,直到這具身體承受不住爆.體而亡。
那張生來淡漠、無懼死亡的臉,到了最後一刻當真坦然到了極致。她在死亡還未降臨時就接受了死亡。
“死了好呀,死了好呀……”
妖狐嘴裡斷斷續續笑著,笑聲越來越大。
她舉著兩隻滿是鮮血的手,歡欣鼓舞:“我就是要讓你死,你憑什麼把藥人心給彆人不給我?明明知道我最愛喝你的血了,你明明知道的。”
她靜默一會,又笑:“死了就好,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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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主生命值低於1%,正在準備登出中,請稍後。]
妖狐將國師身體抱到了清微樓外一棵梧桐樹下,這棵樹被天雷劈斷了樹乾,隻剩一半,活不成了。
她盤腿坐在一邊,兩隻滴血的手交握在一起,金眸直勾勾盯著國師慘白的臉,時不時嘿笑幾聲,頗有些神經質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看什麼。
國師睜著的眼眸漸漸失去神采,仍倒映著天上劫雲密布,層層疊疊蓋著皇宮上方,清微樓這邊最多,顯然是衝著這邊的某個妖類來的。
正在這時,國師咳了幾聲,將嘴裡的血咳出些許,終於能說話了。
“扶起,扶起我……”她努力試了幾次,卻撐坐不起來。
身體裡的力氣流走得太
快了,她的血染紅清微樓臥房又染紅一大片石磚,深色的,像名為不祥的另一種東西。
“你死呀,你快死呀。”妖狐充耳未聞,隻笑容明媚可愛,“我就看著你死好不好呀?等我哪日想你了,再把妖丹打入你的身體……哦,到時你活不了怎麼辦呢?怎麼辦怎麼辦……”
妖狐自顧自地說了好半天,眼睛一亮:“我可以去弑神,去殺仙族!你清微樓有現成的畫仙……哦,對了,那張畫,我去把畫燒了,哈哈哈哈我去把畫燒了,裡麵的藥人心是不是可以吐出來?”
“或者你養的那些妖獸,哈哈哈哈把它們都殺了,都殺了……”
妖狐靠不住了。
國師看著她的眼神中既沒有責怪也沒有怨恨,隻有淡淡的無奈和寵溺。
她想抬手碰一下妖狐的臉,讓這隻瀕臨崩潰的大狐狸笑得不要那麼難看,不想笑就彆笑了,手上的血也該洗一洗……可她沒有力氣。
國師仰躺在地磚上,於血泊中看著劫雲越來越深厚,她緩了好半天,才道:“你……走。”
“走什麼呢?我走哪裡去呢?我要親眼見你死的呀。”妖狐的血手擦了臉,把臉也擦花了。
“天劫……打半妖,我……”
喉嚨裡有血倒流,這滋味可不好受。國師說得極為艱難,補充道:“我,我亦是半妖。”
妖狐笑聲戛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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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後和裴子衿姍姍來遲。
妖狐不見蹤影。
灰飛煙滅的梧桐樹隻留下一個大坑,坑邊半埋著一個人。
皇後瞳孔微縮。
裴子衿一點點推開國師身上的土、殘枝,將那外袍都辨不清顏色的人拖了出來,緊緊抱在懷中。
戚州最不缺的就是死人,死了一日的、兩日的……甚至幾個月發爛發臭的。
可這股來自國師的血腥氣卻讓她頭皮發麻、向來沉穩的雙手也抖了。
“大人,您……”
國師的麵部已被裂痕分得看不清模樣,隻嗓音依舊:“娘娘。當初,您讓我應您三件事。”
天雷足足劈了一刻鐘。它是要將半妖劈得魂飛魄散,絕不會留情。
但要不是它,國師也沒有這最後一點力氣,能將剩下的話說完。
“守林國,保扶月,驅半妖。”破損不堪的唇角緩緩勾起,竟還能從中聽出幾分笑意,“臣做到了。”
“你們現在……殺了我。”
匕首從國師袖子裡掉了出來。
天劫劈了她,是將她認作有滅世命格的半妖。
一是因她此刻的確是個不容於世的半妖,該死。
二是因她與半妖糾纏半年,身上氣息相同。
天道仁慈,有林國皇後、首輔親手刺死滅世命格的大妖,自然降臨林國百年不滅氣運。天災人禍統統消弭,隻剩一派繁榮清明景象。
明嫿重傷蕭佑,蕭佑身負傷回去,一時再難生亂,林國有天道庇佑,必定人傑地
靈,大軒朝就算來犯也絕不會再大勝。
休養生息幾十年,林國必定人才輩出,將從前恥辱一一洗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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