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瑜是驚醒的。
茶盞相碰時發出清脆的響聲,動靜並不大,卻足夠調動起她的戒備。
目光茫然了一會兒,聚焦在不遠處正放下杯盞的人身上,即刻站起來認錯。
“婢子偷懶,不小心睡著了,請大爺恕罪。”
“醒得倒快。”顧青川語氣淡淡,聽起來像陰陽怪氣,卻並無怪罪的意思。
林瑜微微發窘,不知說些什麼。
顧青川又掃了眼小桌,挑眉問道:“你喜歡養花?”
林瑜自然否認,“花是順手抱進來的,原想著看一看,待會兒再送回去,不料睡著了。”
不說喜歡,也不說不喜歡。
顧青川沒再問下去。
這丫頭奇怪的很,說她喜歡撒謊,敷衍兩句的事情她能承認自己偷懶。說她實在,卻差得更遠。
有些東西,並非問了就能知道,也並非隻有問才能知道。
他並不著急。
*
晌午過後,顧青川拋下書卷,喚林瑜為他更衣,“拿見客的衣裳,我要出門一趟,晚些回來。”
林瑜挑了件竹青的直裰,轉回內間,他身上的常服已掛在了屏風,隻著一件中衣,將衣裳接去,並不要她動手。
他那中衣襟口太寬,抬眼就能看見些,林瑜自覺側身,去了屏風旁站著。
稍時,顧青川走了出來,一身竹青彈墨直裰,墨發以犀角冠束起,腰間革帶上彆起一枚白玉吞口螭虎絛鉤。
鳳儀明秀,貌溫氣直,行止間自有一種清雅貴氣。與林瑜早上見到的仿佛是兩個不同的人。
林瑜跟在身後送他出去,行至門口,顧青川停了步,側首看她。
“你不好奇我要見的是誰?”他唇角的笑帶了幾分逗玩意味。
客觀來講,林瑜的確有一點好奇。因為顧青川瞧著心情不錯,那人應是他想見的。
她遲疑地點點頭。
顧青川又笑了聲,眸光從她臉上移開。
“猜罷,猜準了回來給你賞錢。”
林瑜跨出門檻,望著他一徑走遠,真真想了起來。
這位大爺難能回來一趟,也不怎麼去老太太那兒走動,更不用說二房那些堂弟堂妹,親緣關係很是淡薄。應當不至於為見到他們高興。
那還能是誰?
她尚且沒理出頭緒,卻被身後出現的人影嚇了一跳。
“雀兒姑娘。”楊瀚墨忙退後兩步,歉意解釋,“我一直在這兒。”
林瑜示意不要緊,撫了撫胸口平複下來,“管事有吩咐?”
“沒有。”楊瀚墨扯了扯嘴角,勉強露出一個笑。
心道哪裡還敢吩咐,過陣子就該你吩咐我了。
他隻是來看一看自己怎麼被取代的罷了。
打工許多年,林瑜輕易察覺到他身上那種熟悉的憔悴感,好心寬慰了幾句,“你好好歇歇罷,沒事做還湊過來乾嘛。”
這句話比書房那句竟然還要難接,楊瀚墨的假笑直接塌陷在臉上。
“對了楊管事。”林瑜不管不顧,“你可知大爺今日要去見誰?”
“知道。”楊瀚墨轉頭看向遠處,“你剛剛說的對,我要去歇息了。”
林瑜默默鄙視了他一下。
不說就不說,她才不稀罕什麼賞錢呢。
傍晚時分,老太太房裡的人過來傳話,外頭的丫鬟沒找到楊瀚墨,一轉念,進內院把林瑜找了出去。
邁出掛滿綠藤的垂花門,外麵卻不見有人。
小丫鬟在周圍尋了一圈,“奇怪,她明明說在這兒等著的,怎麼沒人了?”
守在大門處的小廝給提了個醒,指著遠處的朱紅攢角涼亭道:“方才有個姐姐出來,兩人認識,去了那兒說話。”
說話間亭中兩人起身,兩邊互相瞧見,她們先出了亭子。林瑜正要過去,未幾步,耳中便聽得一聲呼救。
這聲音細弱到像是幻聽,一聲就沒了,連方位也難辨清。
林瑜頓步,“你有沒有聽到聲音?”
小丫鬟不明所以,“沒有,是不是彩雲姐姐喊你了?”
林瑜搖搖頭,耳中又聽到一聲女孩的哭泣,小丫鬟麵色也是一變,“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