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天星辰大陣外,藏書閣劇烈顫動,耀世般的氣息噴薄欲出,那白發白須老者心下一驚,一改龍鐘老態,身形急速閃動間,第二層瞬息即至。
何楊的肉身靜立在一堆書架圍繞,不足一丈方圓的空地旁,麵上的神情看上去無悲無喜。
老者不及查探何楊當下的情況,傾儘其磅礴的神識之力,投向星月圖案,瞬間沒入其中。
那星月圖案上頓時發出微弱的光線,沿著《星痕步法》的運行軌跡閃爍。
不足一息之間,距此數十步外無形的防護陣法啟動,藏書閣顫動之勢漸漸減緩,數息後方才恢複平靜如常。
老者長長呼出一大口飽含靈力的氣息,心中暗道好險,自己仍是低估了這小兒的武道潛力,竟然稍有懈怠之下險些釀成無法估量的後果。
鎮住封天星辰大陣中外泄的氣息,才得閒暇,老者看向何楊的肉身,但見靈力鼓蕩,自其筋脈內透體而出。
長衫飄飄中,何楊的武道修為氣息在節節攀升!
方才不過淬骨境第九重巔峰,眨眼之間竟已達聚氣境第一重,仿佛那境界的提升對於何楊不存瓶頸之說。
令人稱奇的是,武道修為突破至下一個大境界,何楊體內本該平複的靈力卻仍然在其全身遊走不停。
那遊走的靈力起伏不斷,在其肌膚下上躥下跳,鼓起一個個猶如嬰兒拳頭般大的半圓小包,似在捶打著何楊肉身與經脈。
老者驚疑,尋常武修突破一個大境界,從未見如此怪異之象。
正欲上前察看,卻見何楊一身的武道氣息再度增強,不足兩息之功,竟然又突破至聚氣境第二重!
老者暗暗搖頭歎息,武道修行之路,欲攀巔峰,須得一步一個腳印,務必將根基構築得牢固紮實。
尤其在一個大境界提升後,更是容不得半點虛浮,似這般提升下去,這小子武道之路前景堪憂。
縱然為何楊心急,老者卻又無計可施,在此境界提升的緊要關頭,乾擾打斷乃是大忌,輕則武道之路中斷,重則修為儘廢,更有走火入魔、危急生命之虞。
踱步數個來回,老者冷靜下來,在仔細察看完何楊的肉身情形之後,不禁發出疑惑之聲:“氣血衝天、肉身如龍!?”
這小到底是怎麼回事,須知煉體境雖為武道修行路上的門檻,其境界可謂低到極致,然顧名思義,煉體階段必定要打磨錘煉好其肉身體魄,為日後的武道修行鋪平道路。
在此基礎上對周身骨骼進行淬煉,以使身體強化,方能承受聚氣階段的靈力變化,故而稱為淬骨境。
而淬骨境往上的聚氣境乃是從武者至武修轉變最為重要一環。
所謂聚氣,指煉體及淬骨時分散在體內的斑駁靈氣開始逐漸往丹田內彙聚,再經由丹田向經脈中遊走運行,對筋脈進行滋養和拓寬,同時再度淬煉打磨肉身及骨骼,最後回歸到氣初始地——丹田。
如此循環不斷,以完成靈力品質的提升。
此為決定靈力品質最是關鍵的一步。
各大家族的武修在初入聚氣境界之時,均是竭力壓製每一個小境界的提升,輔以靈丹寶藥以儘可能排除體內斑駁雜質,直至靈力純淨無暇,境界再也無法壓製之後方才晉級。
如此緊要的階段,休說是突破,旁人就連壓製亦是唯恐不及。
這小混蛋竟然在連續晉升,偏偏看上去其肉身氣血如龍,直欲衝上雲霄,那靈力遊走在經脈之中,如同江河奔湧,絕非尋常武道修行之人的涓涓細流可比,當真是奇齋怪事。
駐足半晌,見這小子的武道境界毫無半點虛浮不實之感,老者搖搖頭自語道:“罷了,罷了!神識離體、天人合一、入微之境、肉身無垢、武道通明、頓悟之境同時彙聚於此子一身。
似此等天才妖孽之輩,其武道之路委實難以捉摸,實不能以常理論之。
左右焦急也是無用,且由他去吧!”
正值老者感歎間,卻見何楊渾身的武道氣息又是一變,其肉身三度鼓蕩而起,靈力竟然自筋脈中呈現出向外噴發之勢。
老者露出兩顆齙牙的大嘴尚未來得及合上,便已眼睜睜看著何楊完成聚氣境第兩重至第三重的晉升。
察覺到自己的須發直立,老者憤然轉身而去!
眼不見為淨,日後便由這黃口小兒自己隨意撲騰去吧,本老祖我再也不管,再也不看!
此刻,楊家老祖楊輝的身形閃至,對白發白須老者恭敬一禮後問道:“老祖!適才藏書閣震動,可是發生了何事?”
能被楊輝稱作老祖,且言行之中又如此恭敬,可見其在楊氏家族中輩分之高。
足有一息之後,不曾聽見回話,楊輝抬起頭來,方才發現自己老祖左眼框處青淤一片,那形狀似被人一拳打中所致,頓時大驚!
雙眼環顧,楊輝將神識之力外放查探,鋪天蓋地。
末了,擺處一副如臨大敵的戒備姿態問道:“老祖!此間究竟發生何事,可是有強敵上門尋仇?
楊輝雖不成器,但縱然拚卻性命,亦要護得老祖周全!”
若是本老祖不濟,就你這小子還敢妄稱護得本老祖周全?!
老者冷哼一聲道:“何人可傷得本老祖!休要大驚小怪,適才本老祖閒暇無事,觀天上流雲飄逸卷舒,偶有所感,欲自創武技,故而在一時不慎之下有些許損傷。”
言畢,老者緊閉嘴唇以遮住兩顆碩大的齙牙,雙手背負在努力挺拔的身軀之後,長須飄動間,傲然立於天地,一派冠絕塵世的高人風範。
楊輝聞言麵上露出大喜之色,立時作出驚歎拜服狀:“恭喜老祖!賀喜老祖!
老祖所創武技,必定是驚天地泣鬼神,令眾宵小退避。
若能傳承於世,實乃我楊氏家族之幸,我地靈城之幸,我天武大陸人族之幸!”
平素這般無恥吹捧,自家老祖頗為受用,豈料此次有所不同,這馬屁正正拍在馬腿之上。
老者暗道:“楊輝這小子平日裡心思機敏、乖巧玲瓏,甚合本老祖心意,怎地今日看起來竟是如此的不順眼,沒完沒了,尚且不如何那楊小兒知進退、懂變通。”
心下惱怒,老者微嗔道:“楊輝小子,本老祖不過突發奇想,偶有所得爾,哪來什麼驚天地泣鬼神的武技?此事日後休得再提!”
楊輝察言觀色,卻不知老祖因何動怒,瞧那左眼上的淤青形狀,確係與人交手時被外力所傷,絕非老祖所說自創武技所致。
一生經曆大小血戰不知凡幾,楊輝的戰鬥經驗何其豐富,如此顯眼的痕跡,自忖斷斷不會看錯。
此時見老祖爆發無名之火,心下雖疑惑其為何對自己隱瞞實情,卻也不得不收起一探究竟之意,場麵一時陷入詭異的沉靜。
沉吟片刻後,老者撚須道:“此間無事,何楊小兒自有本老祖照看。
藏書閣震動,對外可宣稱檢修防護陣法所致,不必多言,你且去吧。”
楊輝領命,躬身行禮而去。
封天星辰大陣內,何楊的神魂靈體恍若置身夢境。
在那溫暖的包圍下,種種精妙的功法、武技、武道修煉心得及煉丹、煉器、陣法之術,不斷灌入並烙印在何楊的神魂靈體中,隨後經由神識之力輸入微型電腦裡進行分類、演算、融合。
若是同等修為,甚至高出一個大境界的尋常武修,如此龐大的傳承記憶進入其神魂靈體,早已不堪重負。
何楊尚不自知,封天星辰大陣內眾“星辰”閃耀而出的星輝彙聚於謝神君所化月輪之內。
此刻那些星輝縈繞在何楊的神魂靈體上,由外而內反複洗滌穿梭。
看似純淨的神魂靈體內竟然逸出絲絲黑氣,這些黑氣在星輝的照耀下發出被灼燒的“嗤嗤”聲,旋即消散不見。
過得許久之後,何楊的神魂靈體內再無一絲黑氣逸出,眾星輝並無停止之意,仍然在其神魂靈體上往返穿梭不休。
僅僅以肉眼便可看得清楚明了,何楊的神魂靈體變得愈發純淨並徐徐增長,由初入此地時的寸許大小,已成長至五寸有餘。
此前毫無凝實之象的神魂靈體虛影漸漸清晰,其麵部神情變得與何楊的肉身無異。
由外看去,眾星閃爍的耀眼光芒令人不可直視,此刻卻在何楊的神魂靈體內穿梭不已,恍如神跡降世。
直至眾星辰照射出的星輝逐漸暗淡,忽又排列如星陣,圍繞何楊的神魂靈體旋轉數圈後,齊齊發出一聲滿意至極的歎息聲,隨後沒入謝神君所化那月輪深處,消失不見。
吸納了眾星芒之力的月輪,一改此前之態,瞬間發出一道月華將何楊的神魂靈體包裹其中。
那月華璀璨奪目,看似清冷卻又不讓人感到絲毫寒意,反而透出一種濃濃的溫情,恰如家中慈愛長輩對遠方歸來遊子無限的關懷撫慰。
方才接受傳承完畢,尚未醒來的何楊心中不由升起一股濡慕之情,其原本就強大堅韌的心境亦是在此撫慰下開始緩緩提升。
月華如水,溫柔如斯,令何楊沉醉,其神魂靈體在此月華的照耀下變得透徹通明。
充沛的神魂能量灌入,此前已有五寸餘的神魂靈體忽然快速增長,直至八寸餘高方才停下。
時光流轉,如白駒過隙,何楊從千年一夢中悠悠醒轉,其神魂靈體那八寸小人已然全如何楊肉身模樣。
何楊睜開雙目,伸了個長長的懶腰,發現自己已身在月輪之外。
四下環顧一圈,發現那月輪與眾多星辰光芒又是暗淡不少。
正欲發問時,封天星辰大陣中那道聲音再度響起,滿是欣慰和期盼:“如此浩瀚的上界諸法傳承,竟能一人全數收取!
小子,你很好,你很好!不枉謝神君與一眾兄弟消耗殘存不多的神魂能量為你改造、淨化神魂靈體。”
何楊聞言一愣,自己的神魂靈體被改造、淨化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