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舔得正來勁時,懟懟似乎是因為受不住掌心肉墊傳來的涼意,不再配合了,一巴掌就把薛又白扔回到那塊磨得光滑的石頭上了,然後直接轉了個身,蹲坐下來,把自己的後背對著薛又白,再次低頭去梳理自己的毛發了。
沒有了懟懟的肉墊能玩,薛又白就瞄上了懟懟的大長尾巴,直接撲了過去,兩隻小前爪不停抱著懟懟的尾巴尖,瘋狂地撲來撲去,偶爾還會四隻小腳腳一起瞪來蹬去,玩得歡實。
懟懟停下了舔毛動作,扭頭看向身後不停鬨騰的幼崽,陷入了沉思。
它小時候,有這麼煩人嗎?
懟懟的脾氣非常好,薛又白在洞穴裡折騰得天翻地覆,蹦來蹦去,它都是沒有凶薛又白一聲,自己揣著小爪爪趴在洞穴的石頭上,開始睡覺。
雪豹的睡眠時間很長,昨天懟懟叼著那隻高原鼠兔繞著領地走了一圈,一路上都沒有睡。當然,用薛又白做兔猻的經驗來判斷,昨天懟懟除了炫耀那隻小獵物之外,其實是去重新巡視和標記了自己的領地。
雪豹標記領地的方式和兔猻竟然有些相似,都是用臉頰蹭蹭石頭或者用尿液留下氣味。薛又白記得,兔猻中的高原亞種,和雪豹有著相似的棲息地。薛又白很興奮,不知道這一世他有沒有機會再見到可愛的小兔猻。
懟懟睡著了,薛又白自己玩也很沒趣,很快也跟著睡著了。
等他再次醒來時,懟懟已經不知道什麼時候醒了,要離開洞穴。
而且,這一次,薛又白驚訝地發現,懟懟竟然沒有準備帶他出去!
“嘰嘰……嘰嘰嘰!”
薛又白急了,飛快地從光滑的石頭上跳下來,朝著懟懟追過去。
他先追上了懟懟長長的大尾巴,然後他想也沒想,就直接跳了起來,抱住了懟懟的大尾巴。
懟懟正要從洞穴洞口跳出去,尾巴忽然一沉,然後直接就向著地麵墜下。
啪嘰,小小的銀灰色毛團子連同懟懟那一條長長的大尾巴,一起砸在了地麵上。
懟懟回頭,神情困惑地看向薛又白,似乎不明白這隻小幼崽,為什麼操作這麼迷惑。
“嘰嘰……嘰嘰嘰!”
我要去我要去帶我去!
薛又白靈活的在洞穴地麵上打了個滾,然後爬了起來,湊到了懟懟的身邊,眼巴巴地看著懟懟,眼神裡充滿了希望。
這一次,懟懟非常果斷地搖了頭,拒絕了薛又白的要求。
它甚至直接行動,彎腰低頭,叼住了薛又白的後頸皮,把他送回到洞穴裡麵那塊光滑的石頭上。
“嘰嘰嘰!”
薛又白在抗議。
懟懟耐心地和他解釋:“啊嗷啊嗷!”
薛又白:“……”
他沒聽懂。
不過,大概是前三輩子和懟懟的默契,他猜測到懟懟大概是要去捕獵。
雪豹媽媽會在小雪豹幼崽兩個月時,將它們帶出洞穴,三個月時開始教授它們捕捉獵物的技巧。但是,在幼崽還沒有完全獨立可以捕捉大型獵物之前,雪豹媽媽們會選擇把幼崽留在洞穴裡,由它們去捕捉獵物,再給幼崽們帶回來。
所以,很多關於雪豹的紀錄片鏡頭裡,經常能看到雪豹媽媽們拖著比自己身體還要大的獵物,艱難地攀爬著高聳入雲的懸崖峭壁,努力地把食物給自己的幼崽們帶回去。
薛又白曾經猜想過雪豹媽媽們這麼做的原因。可能是因為每隻雪豹捕獵都很不容易,輕則是追著獵物在領地範圍內狂奔上幾圈,重則直接像懟懟那樣,直接跳崖式從天而降捕獵。
小幼崽們的體力和奔跑速度都很差,如果帶著幼崽去捕獵,要麼是幼崽驚動了獵物,要麼是雪豹媽媽奔跑時小幼崽追不上。
當然,除了正常的捕獵之外,雪豹媽媽平時也會帶著幼崽出來活動,順便教會幼崽各種生存技能的,就像上次,懟懟帶著薛又白去學習捕捉高原鼠兔一樣。
現在,懟懟就要把薛又白這隻幼崽留在洞穴裡,它獨自去捕獵。
薛又白雖然不情不願,但是為了不給懟懟添麻煩,還是乖巧地答應了。隻是,他看向懟懟的眼神委屈巴巴地,渾身上下每個細胞都在告訴懟懟:“你快點回來,一定要快點回來!你的大寶貝在洞穴裡等著你呢!”
他看著懟懟時,兩隻小前爪一直拉著懟懟不肯鬆手,一副依依不舍的樣子。
懟懟麵無表情地從薛又白的小前爪拿回了自己的尾巴,然後就眯著眼睛、一臉高冷地離開了洞穴。懟懟的那個高冷的模樣,莫名地讓薛又白想到了他們洞穴“樓下”住著的鄰居,藏狐爸爸。
藏狐爸爸常年都是剛才懟懟的那個表情。
懟懟離開洞穴走了之後,薛又白就自己一個人留在洞穴裡。空蕩蕩的洞穴,沒有手機沒有網絡沒有懟懟的大尾巴,非常地無聊。
他懶洋洋地趴在石頭上,因為剛睡醒,沒有困意,隻能開始無聊地數石頭縫。等石頭縫數膩了,它換了個地方,從那塊光滑的石頭爬了下來,順著蜿蜒的石頭縫隙通道爬到了洞穴口,趴在洞穴口往下看,開始觀察外麵。
懟懟的洞穴是在山體的側麵,四舍五入,也是一個懸崖峭壁。洞穴口距離下麵,有十五米高,從這個位置,正好能看到廣闊的山坡積雪。在這些積雪上,還有一些其它的高原動物來來往往。
有因為躲避雪線下麵酷熱的盤羊群、岩羊群和犛牛群。也有盤旋在空中,一直在尋找獵物的高原金雕。還有一些常年生活在高原地區的食腐鳥類,它們正等待著這片領地的雪豹帶著獵物回來,吃剩下的就是它們的。
薛又白遠遠地看到,那隻被他和懟懟吃的隻剩下骨頭的高原鼠兔,最終連骨頭也不見了,也不知道是進了哪隻撿剩的肚子裡。
他在洞穴裡等了一天,懟懟沒有回來。
等了第二天,還是沒有看到懟懟的身影。
薛又白已經開始急了。
他穿成小雪豹幼崽的時候,他的雪豹媽媽就是出去捕獵,很久都沒有回來,最後回來時,已經奄奄一息了。
薛又白不由地開始緊張了。
雪豹雖然是“雪山之王”,但是它也有天敵,是狼群。除了狼群,還有被人類馴化又遺棄的浪流藏獒群。這些成群結隊的流浪藏獒,也是這幾十年擠壓雪豹生存環境重大威脅。除此之外,還有雪豹和同類之間,也會因為爭奪領地、食物和配偶對彼此下死手。
薛又白正心慌不安時,怕什麼來什麼。在他趴在洞穴口的視線之內,他看到了三隻藏獒,結伴而行,出現在了這片山坡上。
山坡上的原本跑來跑去的動物們,有翅膀得飛到高處,沒翅膀的飛快逃跑。
這片山坡是雪線的分割點,往下一些,就是野草豐富的山穀大山坡,最下麵的溝壑裡還有一條清澈的小河水。那裡是藏狐一家和高原鼠兔們生活的地方。
雪線往上一些,就是懟懟的洞穴。
這裡溫度適宜,既能避開山穀夏秋季節時的酷暑,又距離食物充沛的地方不遠。而且,因為犛牛群、岩羊群、盤羊群等,也偶爾需要避暑,這裡也常常是它們出現的地方。
懟懟的這一片領地,是一片非常舒適而且範圍極廣的領地。
這裡對懟懟這隻雪豹來說,是舒適的,自然對流浪的藏獒們來說,也是好地點。而且,它們喜歡成群結隊、互相配合地搶奪彆人的獵物,尤其是雪豹的獵物。
看到這些藏獒出現之後,薛又白心中那種不安,就越來越強烈了。
為什麼這些藏獒會忽然出現在這裡?它們在這裡徘徊不走,是不是已經有了目標?
他這隻小幼崽在洞穴裡,十五米高,洞穴外麵非常陡峭,藏獒一般上不來,非常安全。那麼就可以先排除這些藏獒是為了他來的。
忽然,薛又白生出了一個荒唐的念頭,這些藏獒們,是不是知道懟懟去捕獵要回來了,所以在這裡守株待兔,等著懟懟?
這個荒唐的念頭剛剛升起,薛又白自己還沒有來得及否認,他就嗅到了懟懟的氣息。
懟懟回來了!
懟懟帶著獵物回來了!
薛又白:“!”
不,不要這個時候回來,這裡有藏獒,太危險了!
但是,薛又白的擔心已經來不及了,懟懟叼著獵物,已經從山坡下麵爬上來了。
它嘴裡叼著一隻和它體型差不多大的岩羊,四隻爪子蹬著斜坡上的裸啊露岩石,一點一點,費力地把那隻沉甸甸的岩羊往上拽!
薛又白看到懟懟時,瞬間就想哭了。
以前看雪豹紀錄片中,曾經有一位雪豹媽媽,為了給自己的小幼崽們帶回食物,艱難地叼著獵物攀岩。有好幾次,獵物都在半途掉下去,雪豹媽媽又要重新回去撿,再次重複剛才的動作。懟懟把這隻岩羊帶上來,也不知道中途掉了幾次,又重新回去撿了幾次。
懟懟,它明明是一隻雄性雪豹,它強壯年輕,它抓到獵物,明明可以留在原地食用。就像它和薛又白第一次相遇時那樣,留在原地,慢慢食用三四天,留下一地的骨頭,瀟灑離開。
可是現在,懟懟為了他,放棄了正常雪豹的飲食習性,而是像一隻雪豹媽媽一樣,千裡迢迢,千辛萬苦,把食物叼回來,喂養他這隻弱小的小幼崽!
為了他,都是為了他!懟懟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他啊!
現在,叼著獵物的懟懟,還被三隻藏獒包圍了!
三隻淌著口水的藏獒,貪婪地盯著懟懟嘴邊的獵物。
雪豹和藏獒,狹路相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