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著……去幫助他人,延長彆人的人生之書吧,尤其是那些還未來得及成長為一本書的幾頁紙稿……”*
猶帶少年青澀感的嗓音伴隨著幾不可聞的含有音頻質感的沙沙聲,回蕩在燈光昏暗的房間中。
這間深藏地下的安全屋的布置簡潔內斂,靠床一旁的牆麵上,假窗散發著仿陽光射線的溫暖燈光,照亮了窗台上幾個小小的綠色盆栽,能看出這間房屋主人性格中細膩平和的一麵。
“呲啦——”房間內的床頭櫃上,播放設備的紅點一閃一閃地靜靜亮著,發出了自動切換錄音目錄的細微響動。
這裡是位於橫濱某個租界郊區的樓房的地下安全屋,而在這間安全屋之上的這片區域,曾在六年前經曆過一場卷入了大部分橫濱非法勢力的戰鬥。
當時,還是廢棄樓房的這裡,一夜之間成為了戰後廢墟,掩埋了因追逐利益而喪命的累累屍骨。
隨著時間的流逝,如今的這處區域已被重新開發的樓盤覆蓋,看不見往昔的慘烈荒涼模樣,而隻有位於一棟還處於施工中、建設了一半的大樓下的那個安全屋,還能看到一二過去時光裡的痕跡。
安全屋的門鎖鎖孔周圍,有幾道被時光模糊了的淡淡的劃痕,似乎訴說著它曾在過去被撬動過。
屋裡一處平平無奇的牆麵半移開了部分的位置,從能容納一人通過的縫隙看過去,能看到與房間布置格格不入的物件——這個隱藏門之後是堪稱軍.火庫的武器置物間。
五花八門的各式道具或嵌在牆麵上,或整齊地擺放在金屬架上,其中一層的架子上有一隻打開狀態的金屬箱,裡麵是一套顏色有些暗淡的舊製服。
房間裡,樸素的單人床上,太宰治雙手枕在腦後,表情淡淡地看著氤氳著一圈燈光的天花板。
他視線所及的牆麵上,貼滿了鋪天蓋地的紙張,仔細一看,每張紙上是漫畫風格的塗鴉。
隻不過比較奇怪的是,排在最前麵順序的紙張上一片空白,越往後麵紙頁上的線條越清晰,到後麵幾排已是正常顏色的圖畫了。
但隨著錄音的播放,前麵褪色的變化“追”著一頁又一頁的紙張蔓延,直到後麵的畫也慢慢變成了線條,最後連淺淡的勾線印記都消失無蹤了。
太宰治的目光追隨到了最後那頁,在畫麵消失後他的視線定了幾秒,然後他緩緩地垂下了睫毛。
耳邊那人的聲音還在繼續,一滴水珠從水龍頭出口處顫巍巍地墜落,砸在洗漱台裡淺淺一層的水窪中,發出了微弱的滴答交融聲,就好像有人在那兒用完水後才剛合上了水龍頭。
洗漱台上麵半開的鏡子後,放有繃帶等的簡單醫療用品,過去是一個曾為羅賓後來變作紅頭罩的男人——傑森·陶德在附近區域受傷後,回來處理傷口的地方。
鏡子中穿著簡單的兜帽衫青年轉過身去,露出了帶有暗紅色蝙蝠圖案的背影。
鏡中那道背影的黑色短發上翹起的幾縷白毛晃動了一下,幾乎與播放設備聲色重疊的低沉嗓音,蒙著記憶的麵紗響起,好似在對太宰說著什麼。
“你在看什麼,一直盯著看也不吭聲。話說,有那麼好看嗎?”
懶散地躺在床上的人睫毛輕顫,並沒有回答。
太宰治點掉了播放設備的暫停鍵,拿起了放在播放器一旁的手機。
他打開了通訊錄上劃著屏幕,在掠過一個名字時指尖停頓了一下,然後又不在意地繼續往下滑,停在了名錄裡“小鴿子”的名字上。
太宰嘴裡咕噥著“又看完了,還想看下一本……”,指腹摁壓著屬於這個名字頁麵裡的撥號鍵,打通了電話。
電話頻道內響了幾聲,嘟地一聲接通了,那邊傳來了七八歲左右小女孩清脆的問好聲音。
太宰聞言翹起嘴角回應道:“晚上好喲,千鴿小妹妹。又被我逮到這麼晚還不乖乖睡覺啦,小心你.媽媽知道了打屁屁哦。”
小女孩在電話那頭嗚哇大叫著控訴了太宰,鬨了幾句並跟他約好不會告訴媽媽後,兩人又接著幼稚地對話了幾句,然後說到興頭上的女孩開心地說道:“大哥哥你前幾天占卜的好準哦,那天果然是我的幸運日呢。媽媽她在XX商店給我買玩具獲得了抽獎機會,結果——超幸運的!抽中了二等獎的北海道之旅哦!我媽媽她現在還都在外麵泡溫泉,舒服得不想那麼早回屋睡覺呢。”
太宰低笑了一聲,唇角彎起溫柔的弧度,“那千鴿小妹妹以後還想這麼幸運嘛?”
小女孩想也不想地乾脆回答道:“想呀~”
“那就記住我過去對你說的話,千萬不要讓你的小秘密被更多人知道哦,”太宰狀似不經意地提醒道,“這樣的話,以後不止不會再發生你擔心的事,還會增加你的幸運指數哦~”
“嗚啊,你彆再提那個事啦……”小女孩想到了什麼,聲音弱了下去,然後她輕哼道,“你嚇到我了,所以我宣布——今晚沒有連載沒有更新!你的份……下次再說。”
“誒——?”太宰拉長了調子說道,“難道不是千鴿小妹妹自己用掉了更新的次數,忘記今天要給我傳過來新內容了嗎?”
“……這也是你占卜出來的嗎?”小女孩一噎,不免嘴裡悻悻道,“好嘛,我知道啦,昨天碰到的新故事太好看了,忘記了啦……等我和媽媽旅遊完回到橫濱……下次,下次一定。”
“唔……那好吧,”太宰故作為難地同意了,接著他循循善誘道,“那等你看完這次的故事後,接下來,是不是應該多補償我一次呢?”
小女孩自知理虧,小大人似的歎了口氣,最後磨磨蹭蹭地答應了。
“我就知道千鴿小妹妹最好了~”太宰誇獎完了之後緊接著催促道,“快躺下蓋好被子睡覺吧,一會你.媽媽差不多就該回屋了,你如果是自己被媽媽發現不乖,可不算我告密哦~”
那邊聽筒裡似乎傳來了隱約的推拉門的聲音,小女孩低聲驚呼著“媽媽回來了”,下一秒就“嘟”地掛斷了電話。
太宰揚起了手機置於眼前,掛斷界麵靜置了幾秒後暗了下去,黑色的屏幕中央出現了嘴角微彎猶帶淡淡溫柔笑意、雙眸深處卻隱含空曠寂寥的俊秀麵孔。
與表情不相符的輕快聲音說道:“啊呀,這段時間沒有新連載可以看了呢。”
剛剛與太宰通話的是他曾經在一個案件中救下來的單親家庭的小女孩,她和媽媽相依為命,彼此之間都是各自的精神支柱。
不幸的是,一看就是弱勢組合的她們被罪犯盯上了,小女孩被抓走並作為威脅母親的人質,差點一拖倆被雙雙帶走。
不過好在,她們沒有繼續不幸下去,當時的太宰治很快便找到了犯罪窩點,把小女孩和其他的受害者一並解救了出來。
小女孩十分感激,想要報答太宰,於是她送出了自己最近很寶貝的一本封麵寫著女孩名字的繪本,結果在太宰治拿到它的一瞬間,繪本化為星屑破碎著消失了。
那一刻,空氣裡充滿了難言的尷尬,尤其是小女孩,眼眶裡轉著淚珠,差點委屈地哇的一聲哭出來。
太宰很快就反應了過來,他無奈地微笑輕哄著小女孩,然後引導她想著她最喜歡的那個繪本。
因著小女孩迫切的心情和非常信任眼前的大哥哥,所以她很聽話地跟著他的話語照做。
不一會兒,繪本重新出現在了小女孩的懷裡。
女孩破涕為笑。
後來,在太宰和女孩兩人的一起摸索下,太宰治確認了她應該是未被發現的異能者,也大致明白了這個異能力的作用。
姑且將小女孩的異能力叫做繪本漫畫書吧,她可以通過接觸一定條件生成一本條件相關人的繪本漫畫——上麵是條件相關人內容不多的粗略的人生記錄。
因為異能力生成後是少兒繪本模式,所以文字信息量很少畫麵也相當簡潔明了,就像一本普普通通的兒童讀物。
一般人就算看了,估計也很難從中發現什麼,但如果是有心人注意到的話,就能提取到條件相關人的人生情報。
或許這些情報看上去不那麼重要,比如主人公出現在哪個漫畫風格的場景下,比如主人公接觸過什麼人——畫風問題也許會看不出主人公外其他人的身份,但偶爾還是能發現一兩個特點鮮明的人物圖像,又比如主人公吃了什麼飯……
這些看似普通的日常在情報人員的手中,經過一番分析便能獲知一點有效信息,更不用說是太宰那般善於見微知著的人了。
意識到這點,太宰治便與小女孩約定這是兩人之間的秘密。
還好小女孩的異能力是沒多久才覺醒的,她之前以為是媽媽買給自己的繪本,她媽媽大概以為女兒手上的繪本是從同學那裡的借來之類想法,再者說那看起來就隻是個普通的兒童讀物,故而從覺醒至今都沒被其他人知曉。
這個異能力的限製自然也是有的,其中較為明顯的便是時間上的限製——繪本隻能記錄條件相關的過去,並不會顯示對方的未來;新“故事”一旦開啟,就隻能等它每天一次的幾頁“更新”,直到連載完條件相關人現在年齡的大致故事為止,繪本才能重新開啟新的故事……
還有其他限製且不細說,最重要的一點是,繪本容易被彆人下意識地忽視,上麵的內容也不能以其他任何形式——例如拍照的方式——長久地保留下來,甚至是包括記憶都不可以。
除了異能力的主人還能記得內容——不過小孩子本身忘性就大,故事太無聊的話很快就會被小女孩忘在腦後,其他人看過繪本之後,腦中關於故事的記憶會跟照片等留存方式一樣,不知不覺就會黯淡褪色,沒多久便會消失無痕。
但——這個其他人,並不包括太宰治。
他雖然無法直接接觸到繪本,但是他能在視頻通話或是女孩拍照傳輸下看到內容,且——不會忘記。
自然而然的,太宰在確認情況後的第一時間,幫助小女孩達成了相關條件,獲取了相關人的繪本漫畫書。
其故事的主人公是——傑森·陶德。
太宰治的目的,當然是確認傑森還好好活著,隻要對方現在還安好,那麼就可以通過繪本故事的最後一頁中主人公的年齡直接揭曉答案。
雖然太宰已對傑森的現狀有所猜測,但沒有找到切實證據的一天,他就會忍不住日複一日地把思緒滑向最糟糕的猜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