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煥垂眸,“過了年,宸王府朝不保夕,宸王會主動將元晚音交出來的,此事,我不急,急的大有人在。”
謝言慎笑笑,“還是你有辦法。”
宸王府作威作福多年,宸王又死死握著手裡的兵權,屢次不聽宮中詔令。
雖然他人還在燕北,不過,再過幾個月便是陛下的聖誕千秋。
陛下有詔,他不得不回。
若不肯回京,通敵賣國的罪名便直接坐實。
若回了汴京,玄鷹司想要宸王的命,便易如反掌。
這些年,陛下清算異黨,翻了年,也該輪到宸王府了。
可真要論起來,宸王妃乃秦煥的親姨母,秦煥親自對宸王府動手,外頭對他心狠手辣的傳言又越發的多了。
不過,秦煥向來是不在意這些身外之名的。
二人沒說話,一時庭中寂靜,隻能聽見棋子落在玉盤上的清脆聲響。
他們本就是天之驕子,謝言慎雖出身武將之家,卻也是文武雙全的人才,這些年做了侯府世子,也從未荒廢過棋藝,與秦煥也算能打個平手。
隻是三局過後,謝言慎卻突然臉色發白,嘔出一口血來。
秦煥單手扶住他,眉心微攏,“這是怎麼了?”
謝言慎用袖口擦了擦嘴角的血跡,將棋子扔進棋盒裡,“舊病複發罷了,沒什麼大礙。”
秦煥神情凝重,“我找個太醫來給你看看。”
謝言慎壓住胸口的疼痛,很快將自己收拾乾淨,略有些失神,片刻後,語氣輕鬆道,“不用了,我的身子我自己清楚,除了麒麟子,旁的藥都沒有用,找再多的太醫也隻是惘然,到時還會將我重病不治的消息傳出去,我府中尚有年邁老母,又有年幼弟妹,你知道的,我不能隨便倒下。”
武安侯府世代忠良,府中男兒幾乎都為國戰死。
謝言慎身為世子,乃侯府最重要的血脈與頂梁柱。
他若重病不治,不少人便會欺負侯府無人,朝中勢力錯綜複雜,謝言慎不敢賭。
秦煥明白他的難處,語重心長道,“為何不戒女色。”
謝言慎眼眸微動,看了一眼亭外落下的純白雪粒,嘴角輕笑,“乍然遇到心悅之人,沒把持住,如今知道苦楚了,卻也並不後悔。”
秦煥嘴角微抿,心中五味雜陳。
沈栗,便是謝言慎的劫。
也是他的劫。
……
沈栗躺在床上休息了兩日,謝言慎也沒再過來。
她正好不用打起精神應付他,乾脆閉起門來專心養病。
她是最擅長自己哄自己的人,早消氣了,也不再覺得委屈。
三日後,她的病好得差不多了,精神也好了起來,便打算讓沈燦帶她出去見見李神醫。
沈燦上回在祖母麵前沒能幫沈栗作證,心中愧疚,這次自然是儘心儘力幫忙。
他擔心上次事件重演,刻意隱瞞了伯府眾人,讓沈栗喬裝打扮成府上丫鬟,避開了立雪堂的耳目,還專門找了一輛低調得不能再低調的馬車,叫上自己的好兄弟薑雲祈隨身護衛,加上自己,春祺冬寧,幾人一起同行。
時間還早,天剛蒙蒙亮,灰蒙蒙的天幕上紛紛揚揚的下著雪。
除了負責掃灑的下人們已經有了動靜,府上其他人都還沉浸在夢鄉裡。
幾人做賊一般從棲雲館出來,穿過蜿蜒的鵝卵石小道。
又走過幾道抄手遊廊,最後才走到後門。
薑雲祈舉著黃油傘守在伯府後門,聽見後門響動,身子急切地往前走了幾步。
想到什麼,他又堪堪停住了腳步,抬起雙眼,看向從門口出來幾人。
率先出來的是沈燦,他今兒也穿得格外低調,拿手擋在頭頂。
跟在他身後的,便是身材嬌小的沈栗了。
“二哥,你聲音小一些。”
“我知道,我還讓人在外麵接應我們了,妹妹這次放心,絕不會出什麼岔子的。”
“那李神醫這麼早應當不會出診罷?”
“等我們乘車過去,都半個時辰了,李神醫也該起來了,快走快走,彆等府上的人發現。”
“我已經在走了,你莫要催。”
薑雲祈立在雪中,視線悠遠,就這般貪婪地望著沈燦身後的女子,隻見她嫩白小手提著鵝黃色的裙擺,一雙漆亮的杏眸濕漉漉的,纖細的柳眉如畫兒一般,側著身子從沈燦背後小跑出來,細雪淅淅瀝瀝地落在她烏黑的發髻上,將她裝點得仿佛冰雕玉砌的雪人兒一般清麗可人。
他心緒微微起伏,聽著女子軟糯的嗓音,嘴角不自覺彎了彎,“沈三姑娘。”
光線昏暗,瞧不清傘下男人的表情,可那雙幽深沉靜的眼卻叫人心窩一跳。
黃油傘突然遮住頭頂,隔絕了寒冷的風雪。
沈栗愣了愣,沒想到二哥竟然還叫上了薑雲祈,小臉登時一陣尷尬,“薑公子……你怎麼也來了……”
“叫什麼三姑娘,直接喚她三妹妹就好。”沈燦嘴角一翹,頗為自得,“是我專門讓他來幫忙護送的,府上的護衛不靠譜,回頭就能被立雪堂發現,若是讓她們知道你私下去看婦科不孕之症,豈不是會被立雪堂笑掉大牙?”
沈栗小臉微紅,沒好氣的瞪自家哥哥一眼,“難道讓薑家哥哥知道便是好事一樁嗎?”
沈燦信賴薑雲祈,從沒想得這麼深,見妹妹羞怒,尷尬地看了薑雲祈一眼,“雲祈,你應當……不會同彆人說罷?”
薑雲祈目光隻在沈栗臉上,見她臉頰泛起懊惱的緋色,連日來陰鬱的心情也跟著好了許多,他搖搖頭,柔聲道,“不會。”
沈燦咧嘴一笑,“我就說,這世上沒有比薑兄更可靠之人,他是我的好兄弟,也便是你兄長,你彆擔心,他會為你守口如瓶的。”
沈栗無奈一笑,“薑公子,我這個不靠譜的哥哥,真是難為你了。”
薑雲祈搖搖頭,“我很喜歡沈兄真誠大方的性子,不難為。三妹妹,上車吧,小心一會兒讓人聽見動靜。”
馬車是從外頭車行裡租的,車夫也不認識。
幾個人連忙上了車,緊巴巴地擠在一團,不過沈栗已經嫁做人婦,為了避嫌,與薑雲祈中間還隔了一個春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