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公夫人之前沒注意到沈栗,這會兒細細一瞧,竟發現她生得極好,隻是膚色暗沉了些,但眉眼精致,挺鼻櫻唇,身段兒婀娜。
“這丫頭長得好,謝夫人真是有福氣啊。”
沈栗被李氏熱烈的眼神看得渾身不自在,靦腆的笑了笑,“多謝夫人誇讚。”
傅氏臉上的表情說不出來是高興還是不高興,“女子的容貌也就是錦上添花的東西,還是要性情好才是最重要的,我今兒瞧著玉姿郡主才真是極好。”
李氏蹙了蹙眉,她是臉控,最喜歡長得漂亮的人和物。
而且她與她姐姐當年便是冠絕汴京的絕色雙姝。
傅氏這話沒說到她心坎兒上,更有幾分瞧不上漂亮女人的意思。
李氏似笑非笑,“既然謝夫人身子不適,還是早些回去歇著吧。”
傅氏沒察覺出李氏的不悅,行了個禮,帶著沈栗離開了惠心堂。
人一走遠,嚴嬤嬤便走上前來,將李氏扶起,嗤道,“這婦人,真是好生沒臉。”
“說她做什麼。”李氏慵懶地抬了抬眼,道,“不過是個侯爵府的,沒多大見識也是常事,而且,她出身一般,當年也是高嫁,嫁進侯府多年,身子不好,隻生下兩個子嗣,就一個兒子,如今侯府的擔子皆落在謝家那小子一個人身上。”
嚴嬤嬤道,“難怪今兒有人議論她府上這位兒媳不能懷生一事,她便瞧著不大高興。”
“不過一個蠢人罷了。”李氏幽幽道,“就是可惜了沈栗這麼漂亮個小人兒,竟嫁進侯府受磋磨,早知沈家老大是個不中用的,當日就該早些替阿煥定了這沈家老三,納進國公府做個侍妾也好,若讓她給我家阿煥生個小孫孫,不知該有多好看啊。”
嚴嬤嬤又道,“老奴聽說沈氏嫁給謝世子已有四個多月了,肚子至今沒有動靜,說不定是那沈氏當真不能生。”
李氏輕笑一聲,“我瞧她那身段兒,不像是個不能生的,彆是傅氏在外故意抹黑她的名聲。”
嚴嬤嬤詫異,“傅氏當真那麼蠢?”
李氏笑道,“誰知道呢,到底是彆人府上的家事,我們議論兩句也就罷了,莫要去多管閒事。”
嚴嬤嬤嘴角含笑,“是。”
……
離開國公府前,沈栗遠遠的看見沈芸。
她今兒被國公夫人冷嘲熱諷了不知多少回,此刻卻還是滿臉含笑。
“三妹妹好走啊。”
沈芸眼中有深意,也有幾分說不出的得意,沈栗按下心頭不安,上了侯府馬車。
隻可惜空蕩蕩的馬車裡並未有謝言慎的身影。
傅氏嫌她晦氣,乘坐了另一輛馬車。
她攜春祺與冬寧坐在車廂內,突然想起竹林深處那一雙人影,手指悄悄縮進了掌心。
馬車一路搖晃,回到侯府時已是傍晚。
傅氏聽說她在國公府衝撞了五公主,又與陸秋辭那犯官之女廝混在一處,氣得渾身發抖。
“你給我跪在外頭!沒有我的準許不許起來!”
“早知如此,今兒便不該帶你去國公府!”
沈栗被兩個婆子壓著跪在了清風小築門口。
廊下風雪很大,密匝匝的雪花落在人頭上,一陣刺骨冰涼。
她抿緊了唇瓣,沒為自己辯解。
“你最好是祈禱五公主沒當真生你的氣!”
傅氏冷冷看她兩眼,轉身回到屋中。
天色逐漸暗了下來,不知過了多久,院門口傳來一陣熟悉的腳步聲。
那腳步聲由遠及近,隔了許久,才停在她身後。
沈栗在風雪裡跪得渾身冰冷,雙腳雙手發麻,膝蓋處更是針刺一般疼痛。
傅氏的兩個左膀右臂在一旁監察,她也不敢亂動,跪了一個時辰下來,她周身都僵硬了。
聽到那陣腳步聲,她瑟縮了一下,長睫顫了顫,反應了許久才緩過神來。
“沈栗。”
身後低沉的男聲醇厚無比,落在人耳朵裡卻是如此的令人驚喜。
沈栗緊繃了一日的精神,在看見謝言慎的那一刻,終於有些繃不住了。
她眼眶一酸,泛起一陣滾熱的淚水,“世子……”
謝言慎側過臉,視線低垂,淡漠又冷酷。
快大半個月沒見的小夫妻,此時此刻卻詭異的有幾分疏離。
沈栗雙眼發紅,眼底漆亮,滿滿當當的是看見自己夫君的喜悅。
可男人接下來的話,卻讓她小臉兒一白。
“你頂撞了母親?”
劈頭蓋臉的一句責問,讓沈栗恍惚了一瞬,她下意識搖了搖頭,“我沒有。”
謝言慎道,“你若沒有做錯事,母親不會罰你跪在此處。”
淚水很快模糊了沈栗的眼睛,她慌亂著解釋道,“今兒難得去一趟國公府,我隻是見著陸姐姐,一時太高興了,世子,你還記得麼,陸秋辭,原林州通判陸伯伯的女兒……後來被充入了教坊司——”
謝言慎麵無表情地打斷了她,“沈栗,你竟與教坊司的女人為伍,你到底有沒有廉恥心?”
沈栗腦子一片空白,突然愣住。
她呆呆的看向站在自己身邊的男人。
他沒有看自己,隻居高臨下,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樣。
這是她的夫君麼?
她一時懷疑自己是不是跪久了,被凍出了幻覺,又或者是一場夢。
她揉了揉眼睛,淚水又繼續湧出來。
眼眶酸得厲害,她哽咽著嗓音,“我沒有……”
到底是沒有犯錯,還是沒有廉恥心,她的回答已經不重要了。
因為男人根本沒有聽她接下來的話,提步進了清風小築屋中。
沈栗看著男人高大的背影,挺直的脊背漸漸頹然下去。
風雪聲在耳邊呼嘯而過,她身子沉重得厲害,腦袋也凍得嗡嗡作響。
再然後,她兩眼一黑,便直接昏了過去。
“姑娘!”
昏倒前,冬寧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等她再睜開眼時,守在床邊的,還是冬寧。
寢屋裡點著一盞昏黃的蘭草紗燈,滿室淡淡的光暈,襯得窗外格外淒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