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栗俏白的小臉兒簇擁在毛茸茸的領子裡,烏黑的頭發在頭頂挽成一個乾淨利落的發髻,一雙黑黝黝的大瞳仁嵌在白嫩的小臉上,看起來人畜無害,清純可人,明明是極為柔弱的,可如今那眼神裡透露出一絲曆經冬日陰霾的後春日之景。
錦瑟要笑不笑的嗤了一聲,諷刺道,“先前少夫人趕我們姐妹離開的時候怎麼說來著,不是少夫人您趕我們走,便是世子親自來送我們走,如今又怎麼樣?為何我們姐妹還好好的留在鹿鳴軒內,而要走的,卻是少夫人您?”
“是啊,而且還是世子親手寫了和離書的哦!”
“和離書與休書有何區彆?不過都是被男人給拋棄了而已,日後在這汴京城裡,少夫人就徹徹底底的成了沒人要的人了呢。”
在大雍朝,無論是被休還是和離,對一個已婚的女子來說都是致命的打擊。
隻不過,和離看起來,更體麵一些而已。
而這個被和離了的女人,往後餘生,幾乎沒有再嫁個好人家的可能。
錦瑟道,“早知今日,少夫人當初又何必咄咄逼人?”
錦弦亦跟著一道嘲諷,“真以為世子隻喜歡你一個啊,世子到底是男人,絕不可能為了你,放棄所有妙齡女子的,如今你可是看清楚明白了?趕緊滾出去吧,以後彆踏足侯府的貴地!”
麵前二女,字字錐心。
沈栗曾做了個噩夢,夢裡的場景與今日大差不差。
冬寧氣得臉都紅了,恨不得跳起來同錦瑟等人撕逼。
沈栗按住冬寧的手腕兒,平靜的牽開嘴角,“那我在此就祝兩位姐姐早日為世子誕下子嗣,妻憑子貴。”
明明她該生氣,該暴怒,可她仍舊帶著和煦溫柔的笑容。
錦瑟一拳頭砸進棉花裡,心裡很不是滋味兒,“你怎麼不生氣?”
沈栗抱著包袱,已然越過她的身子。
錦瑟伸出一隻腳,想將沈栗絆倒。
沈栗隻當沒看見,直接一腳踩在她的鞋尖上。
錦瑟痛苦的叫出聲來,“沈氏,你竟敢踩我!”
沈栗麵不改色道,“不好意思,我實在沒看到這路上怎麼橫出一條腿來。”
錦瑟怒紅了臉,“你瞎了嗎!”
沈栗眼神一冷,“我就算不是謝家少夫人了,我也還是永寧伯府的三姑娘,你一個下人,膽敢在我麵前叫囂,你真當我是吃白飯長大的?”
錦瑟被沈栗突如其來的氣勢嚇了一跳,剛要回擊,打眼便瞧見不知何時站在廊下的男人,登時帕子一甩,委屈的哭了起來,“世子,你看啊,她都要走了,還要欺負我……”
沈栗周身血液凝固,胸口微微凝滯,呆怔了一會兒,才抬起頭,看向不遠處的謝言慎。
他應當是將秦世子送走之後回來的,這會兒一個人站在紅木雕花的遊廊地下,也不知站了多久,看了多少,聽見了什麼。
但這一切都與她沒什麼乾係了。
從今兒她拿到和離書起,她與謝言慎便成了永不會再見的陌路人。
灰蒙蒙的天幕上細雪霏霏,洋洋灑灑落在人間,落在人的頭頂上。
沈栗心中釋然,隔著淡淡飄飛的雪花,嘴角含著一抹淺笑,畢恭畢敬地向謝言慎行了個萬福禮。
謝言慎,從此以後,山高水遠,再不相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