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區研究所後的空地。
“抱歉,布萊克先生,恕我不能順應您的要求。”
以衛藍為首的一眾士兵守在飛行器麵前,麵對位高權重者她絲毫不不怵,伸手攔住想要上前的蘭斯。
蘭斯臉色一沉:“你這是在做什麼?無視最高議庭的命令??”
衛藍冷道:“我是軍人,服從命令是我的天職——前提是來自軍區的命令。”
蘭斯怒道:“我看不是軍區,是隻聽霍延己的命令吧!你們一群畸變者是要成為他的私兵嗎?是想跟著他霍延己造反嗎!?”
衛藍無動於衷地看著他:“您言重了,隻是在飛行器的來源查明之前,它不適合被移動到任何地方,特彆是地下城。”
地下城是如今的人類之根本,絕不能有一點安全隱患。
蘭斯臉色陰沉:“今天我必須要帶走它,容不得你一個小兵在這置喙!”
上校跟小兵自然是天差地彆,這話算是明晃晃的侮辱了。
蘭斯眼裡染著濃濃的輕視,顯然沒把衛藍放在眼裡。他身後站著足足上百號人,一言不合就掏了槍。
衛藍冷聲道:“布萊克先生是打算明搶了?”
蘭斯笑了聲:“這說的什麼話——我隻是準備鏟除一些悖逆之徒。”
再強的畸變者,也不過是一顆子彈就能解決的事。如果一顆不夠,那就兩顆,三顆——隻要還是人,就不可能擋住槍林彈雨。
衛藍眸色微沉。
三天前,桑覺被人綁走,同時那天晚上在七區地下發現了挖了不知道多久的隱秘密道,還有科林的衣服布料。
她本想帶隊去找科林,卻被中將留下駐守飛行器。
原本還不理解為什麼——但看到蘭斯的這一刻她便明白了。
最高議庭來七區根本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他們一開始的目的就不是要為難霍延己,而是奔著飛行器來的。
要不是七區突然遭遇鳥禽突襲,他們恐怕早就來了。
不……還是太巧合了。
桑覺被綁,同時得知廢墟那群人手裡有一百多號人質,霍延己必須離開七區前去交涉。
廢墟的目的是要獲得汙染基因,但為什麼非要招惹最不好說話的霍延己?
而且,前晚默菲爾上校在回五區路上收到了第五安全區被大規模‘流浪者’攻擊的消息,林書易司令連夜帶隊前往支援。
——兩位將領全都因為意外狀況離開了七區,巧合到過於微妙。
劍拔弩張的氛圍逐漸拉開。
研究所背後往北三公裡都是空地,幾年前因遭受蟻潮襲擊坍塌成了廢墟,土地至今都具有汙染性,所以一直沒有重建。
此刻,這片空地上停了好幾架拉貨用的重力直升機,螺旋槳聲嗡嗡不停。幾百號人以衛藍與蘭斯為首僵持對峙,矛盾一觸即發。
風吹起沙土,黑色發絲浮過衛藍精致但冰冷的眼睛。
一架來意不明的外星飛船……用得著最高議庭這麼勞師興眾?
蘭斯厲聲道:“再說一次,讓開!”
“滴”得一聲。
衛藍垂眸看了眼,是中將撥來的通訊。
“長官。”衛藍頓了頓,“……是。”
她側過身體,腰背挺直,對蘭斯做了一個請的姿勢:“您隨意。”
蘭斯有幾分狐疑,一時沒動,直到他發現衛藍是真的帶隊離開了,才皺著眉頭走向飛行器,一步三回頭。
太順利了,反而讓他有點不安。
·
“當然是在誇你。”化名成‘艾倫’的科林臉不紅心不跳,當然,全臉都蒙上了繃帶,臉紅了也看不到。
“一般誇人嗅覺好,就稱之為狗鼻子,你之前沒被人誇過嗎?”
“……”有點不對勁,但說不上來。
桑覺知道,人類語言有時候可以代表很多種意思。
“你什麼時候來的這裡?”
“比你早半天。”科林想扯一個笑容出來,但想到臉上全是繃帶,也沒意義,“我運氣不錯,在窒息之前長官放了火,懼火的綠菌群隻能舍棄食物尋覓出口……我被丟下了,但也被感染了。”
科林的嗓子應該是被火燒傷了,所以說起話來有些吃力。
桑覺體貼道:“你慢慢說。”
“……我本來想著,既然感染了,早死晚死都得死,就放棄了掙紮。”科林往沙發上一坐,“沒想到廢墟這群人不知道什麼時候在七區地下挖了通向城外的密道,他們最開始是想多弄點人質,就順手把我也帶走了。”
當時科林全身燒傷,衣服幾乎都沒了,這些人根本不知道他是軍人,直接薅走。
卻沒想到帶回來之後,科林突然異變,散出的黏菌化成線地蔓延,神不知鬼不覺地攀上所有人的身體……
城內很多人都不認識畸變型多頭絨泡菌綠菌,廢墟的人就更不認識了。
他們還以為是什麼臟東西,想扯下來,就在綠菌要順著口鼻腔探入感染的時候,科林清醒了,急忙收回黏菌網,這才避免了這場本能性地獵食。
“我醒之後嘗試跑出去,卻發現這裡防守森嚴,外圍一圈都是孢子感染區。”科林下意識皺眉,卻疼得撫了下臉,“難怪這些年我們一直沒找到廢墟這波人的藏身之處……原來他們躲在這種地方。”
“然後前兩天我就聽到有人說,他們抓到了長官的軟肋。”
“軟肋?”小惡龍睜大眼睛,“霍延己受傷了嗎?”
“……?”科林本來心情挺沉重的,直接給桑覺逗樂了,“你是不是傻?軟肋是你啊!咳咳——”
“我是霍延己的……軟肋?”桑覺反應過來了。
人類除了很會開玩笑,還很會比喻。
比如兄弟像手足,女人像衣服,嗯……朋友像軟肋。
好奇怪的比喻。
但如果想更像人類,他也得學習學習打比喻。
科林深吸一口氣:“我們把吉姆殺了,得先找個地方躲起來。”
不過他不是很擔心,之前一直沒能處理掉廢墟這波人,不過是因為找不到他們的位置而已。
隻要能找到位置,剿滅不過是瞬息之間。
桑覺道:“雖然我們知道在哪,但沒辦法把這裡的位置傳遞出去呀。”
科林隨口接道:“有定位器。”
“……?”
小惡龍的腦瓜子轉了轉,科林身上要是有定位器,霍延己之前在城裡就定位了,根本不用去下水道找。
其它一百多個人質就更不可能了……
桑覺警惕道:“我的通訊器裡有定位器?”
科林:“……”
欲哭無淚就是說——對不起長官,等見麵了跪下來給你磕頭!
定位器這個事也是科林湊巧知道的,支援第一天的晚上,他給中將撥去通訊,還沒開始報告霍延己就知道了他們在城中食堂。
桑覺抿起了唇,臉頰微微鼓起,顯然是真的生氣了。
原來在主城時,霍延己送他通訊器並不是因為他們是朋友,而是懷疑他,想監視他。
看著桑覺這張臉,科林詭異地升起一股愧疚,寬慰道:“長官肯定是怕你遇到危險,才給你通訊器裡裝定位器的,這樣方便找到你——比如現在。”
桑覺很不開心:“才不是。”
“真的。你想啊,長官這麼年輕就身居高位,不知道多
少人盯著他看他不爽呢,作為他的軟肋,肯定有不少人想綁架你脅迫他,有定位器就安全多了,是吧。”
“你彆說話了,你的聲音像,像……”桑覺想了想,說,“像抽了五十根煙。”
“……”算了,還是留給長官自己哄吧。
又不是他裝的定位器,他乾嘛要有負罪感,當下之急得先找個地方躲起來。
總督和霍延己的交涉不可能簡單一會兒就結束,兩方你來我往,還不知道要折騰多久。萬一這期間有人進來總督的房子,發現死去的吉姆就麻煩了。
當然,隻有科林覺得麻煩。
生氣的小惡龍現在隻想找人撒氣,最好是一口一個卑鄙的人類。
科林拉著桑覺從窗戶翻出去,外麵的巷子小路上不斷傳來談天說笑的聲音。
“這裡的人生活得還不錯。”
科林貓著腰,拉著桑覺躲在集裝箱後麵,透過縫隙可以看見對門穿著圍裙的女人正叮囑孩子彆跑太遠,還有一個小時就吃飯了。
“幸好他們選擇交涉的人是中將。”科林語氣複雜,“換作霍上將,這裡已經被轟成平地了。”
“霍將眠?”
“嗯——”科林清清嗓子,低聲道,“大家都覺得中將冷血,但其實看起來溫和有禮的霍上將才最無情。”
一個有故事的將領。
之前霍延己對衛藍說“你也想落得霍將眠當年一樣的下場嗎”,感覺不會是太愉快的故事。
科林找準時機,低嗬道:“走——”
他們趁著路上沒人,衝進了對麵兩棟房屋中間的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