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將眠勾了下唇,道:“不過我是真沒想到,一向循規蹈矩的你會和一個畸變者在一起。”
霍延己冷淡道:“之前沒有。”
霍將眠道:“就算之前沒有,你也沒打算割舍掉吧?否則何必把人帶在身邊同吃同睡,自掘墳墓?”
最初把人帶在身邊並不是因為這個,而是懷疑身份,不過霍延己沒興趣解釋,問:“你來說教的?”
“怎麼可能?你和誰在一起都是你自己的事,我倒是希望你任性一點,憑著喜好做事。說難聽點,就算你不為那些人的命負責,無非就是在後世的名聲差點,但你又不想千古流芳。”
霍將眠靠著座椅,半垂著眼道,“我隻是想和你一起見見她……我們很久沒聚在一起了。”
……
抵達南門之前,張瑉撥來通訊,道:“記者叫盧克,已經抓到了,他在城內一直安分守己,沒有犯罪史,甚至記錄了很多人類相關的珍貴影像與高光時刻……但仔細調閱資料後發現,盧克是七年前從十九區申請調到主城來的。”
霍延己結束通訊,許久後,道:“她從很多年前就開始謀劃了。”
霍將眠也不意外:“她
最開始的計劃,應該是想讓我被千夫所指,徹底對人類失望與她聯手吧,所以才給我安了那麼多罪名。”
霍延己問:“你為什麼去二號裂縫?”
霍將眠:“議庭發來的軍令,上麵隻有一句話,讓我先去二號裂縫待命,後麵全是空白,隻有一個紅章。”
“他們是想強行將你拉進《黎明2號》的計劃。”
“嗯——我收到你被逮捕的消息就反應過來了,可惜沒來得及。”霍將眠嗤笑了聲,“畢竟誰能想到這一代議員膽子能這麼大,拿幾萬條人命去賭一個未知的可能?”
雖然已經解禁,不過因為畸變者被帶動情緒想要脫離主城的緣故,城門都還沒完全開放,和正城門一樣,有不少人圍在這裡抗議。
“我們是自由的!憑什麼限製我們的去留!!?”
“用畸變者的命換了這麼久的資源與安寧,普通人也該嘗嘗被危險與汙染物的感覺了!!”
“最好的補償就是放我們自由!!”
……
裝甲車緩緩停在了城門哨所,霍延己走出去,接過駕駛員遞來的黑色雨傘。
城門已經打開了,幾十米遠,一個寸頭男人撐著同樣的一把雨傘,傘下站著一個短發落肩的女人。
她穿得乾練利落,年少的稚氣不再,成熟又漠然。
霍將眠現在情況特殊,不方便出現在大眾麵前,隻是坐在車內,道:“變了很多吧?阿青要是在這,不知道該有多心疼。”
霍延己道:“我們都變了。”
霍將眠笑了聲:“這麼想來,薄青永遠地留在了當年未必不是好事,至少不用見證如今的這些齷齪,看這些居民的醜陋麵孔。”
霍延己沒再說話,大步走出城門,和他一樣冰冷的士兵們跟在身後,與城外以姫枍為首的反叛者對立相望。
“好久不見。”姫枍嘴角微揚,眼底卻像染了濃墨一般,看不清分毫。
走近才看清姫枍如今的麵貌,眉眼比從前細長鋒利了一些,下頜清瘦,更顯冷漠,皮膚也要比過去黑了些,大抵是反叛者聚集的遺跡廢墟輻射太強。
霍延己舉著傘,站在十米之外,回應道:“好久不見。”
姫枍算是他們終唯一一個曾圓過夢的人。
她確實成了醫生,不過是軍醫,卻在十一年前跟隨軍隊支援十九區後被宣告死亡,再無蹤跡。
和被所有人三緘其口的薄青相比,姫枍完完全全被所有人遺忘了,除了霍延己與霍將眠,沒人記得她。
她成了一個死去的、沒有姓名的人。
到如今,他們都三十多歲了,處於完全對立的身份。
確實是好久不見,物是人非。
可他們本該站在一個立場,為人類的黎明奮鬥。
姫枍道:“恭喜。”
淅淅瀝瀝的雨幕將兩人隔開,霍延己平靜問:“恭喜什麼?”
姫枍語氣沒有絲毫起伏:“恭喜你尋得所愛,不至於孤獨終老。”
如今敘舊對他們來說沒有任何意義。
霍延己掃了眼姫枍身後的車次,直奔主題,道:“你手裡有多少人?”
“最高議庭預計第一批送下裂縫的七千三百五十二人,都在我手裡。”姫枍也不廢話,“我隻要一個桑覺,把他交給我,看在你的麵子上,我會好好照顧他,絕不會讓他落得和我哥一樣的下場。”
她輕描淡寫地承諾著。
霍延己淡淡道:“你覺得可能嗎?”
“我還算了解你,當然知道你不可能同意
——但城內的那些居民呢?”
姫枍薄唇輕啟,微微一笑,倒有了些曾經的影子:“隻要一個晚上,用最高執行官的畸變者情人可以換七千多條人命的消息就會傳遍全城,你猜這些自私愚昧的群眾會是什麼反應?”
“你想要什麼?”
姫枍道:“我想要你和霍將眠認清這個世界,讓你們好好看看,這些年努力的這一切到底值不值得。”
霍延己問:“為了薄青?”
姫枍淡淡一笑,緩緩道來:“我隻是想在死前親眼看看,你身後的這些人是怎麼在愚昧與瘋狂中自取滅亡的。”
現在的姫枍身上帶著一種脫離所有人、冷眼旁觀的濃濃蔑視感。
和當初那個一心隻想救人的傅姫枍仿佛不是一個人,隻有五官輪廓依稀還有當年的一二分影子。
多年刀尖舔血的每一分本能都在警告霍延己,如今的姫枍有多危險。她確實成了畸變者,或許正是這樣,身高樣貌才有這麼大的轉變。
霍延己突然提起另一件事:“是你去廢水實驗樣本區帶回了綠菌母本?”
姫枍承認了:“我先帶回了十九區繁衍,最後剝離了母本再次投放到七區,可惜他們走運。”
九號裂縫畸變鳥突襲,霍延己前往救援,這才發現了綠菌的存在,並及時消滅,否則七區的傷亡會遠遠不止那點數量。
“高塔上的狙|擊手不用對著我了,我死了,剩餘的人質居民都會給我陪葬。”姫枍頭也不抬,轉身,回首道,“這一百多人算是見麵禮,是我特意從那七千多人中挑選的最厭惡的幾位。
“——還請笑納。”
她轉身離開,帶走了一陣涼意。
那輛車逐漸遠去,隻留下五車裝滿《黎明2號》受害居民的車輛。
身後的士兵問:“長官,要攔截嗎?”
“不用。”霍延己同樣轉身,與姫枍背道而馳。
抓不抓姫枍並不重要,結果都一樣。
霍延己走到車邊,坐上後座,旁邊是已經卸了軍裝眸色幽深的霍將眠。
霍將眠問:“你覺得她的目的是什麼?”
“她不是來為薄青複仇的。”許久,霍延己望向窗外,道,“她平等地,想要毀掉所有人。”
霍將眠道:“那希望她成功。”
霍延己冷淡地瞥了他一眼。
“不過她是想用民眾的壓力逼你交出桑覺?這招夠狠啊……”霍將眠低笑嗤嗤一聲,“不論最終你有沒有交人,都會對城內的這些人無比膈應,就像當年的我一樣。”
而不用想,都知道城內的這些人會做出什麼決定,一條人命和七千多條人命比,孰輕孰重?
如果姫枍要的隻是一個普通居民,或許他們還有有所猶豫。
可這個人剛好是在風口浪尖的桑覺,是最高執行官霍延己的小情.人。
從始至終都不會有人把桑覺當做個體來看,隻會想,最高執行官為萬千民眾犧牲一個小情人,也無可厚非吧?
人性本惡,在這種混亂的時期下,不加以訓誡和教育,隻會將最醜陋的那一麵暴露無遺。
霍將眠隨意地開了個玩笑:“你要真答應了這項交易,絕對會得到更多擁護。”
霍延己漠然道:“我要他們的擁護做什麼?”
霍將眠唔了聲:“也是,那你打算怎麼處理?”
霍延己突兀道:“下車。”
霍將眠:“?”
“下車,找你的人接你。”霍延己淡淡道,“已經很晚了,他還在等我回去
睡覺,沒空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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