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將眠:“……”
桑覺知道自己可能猜對了,想起身在遠方的人。
因為隔得太遠,民用訊號無法與霍延己通訊,桑覺不知道他在做什麼,也不知道他有沒有好好睡覺。
霍將眠問:“怎麼感覺你變高了?”
桑覺哼道:“我本來就這麼高。”
霍將眠:“真的?我不信。”
桑覺:“……”
和這顆星球的人相比,桑覺不是特彆高。之前就總有人看他不夠強壯就想欺負他,開酒館以後,這樣的人肯定更多。
為了氣勢不輸,桑覺在腳下墊了兩塊磚。
霍將眠道:“這可能就是我們最後一次見麵了,就不能坦誠點嗎?”
桑覺走下磚:“我才十八歲,還能長高的。”
“是是,竄猴樹兒那麼高。”
桑覺不知道猴樹是什麼,但他不想問霍將眠,決定晚上回去翻翻圖鑒。
他猶豫了下,問道:“最近發生了這麼多事,所有安全區都一片混亂,你開心了嗎?”
他沒有任何嘲諷的意思,單純好奇。
這也是007交給他的任務,007說,想完善一下遇到的每一個人的經曆與心態,特彆像霍將眠這個位置上的人。
霍將眠淡淡道:“談不上高興,也談不上不高興。我的理想早在很多年前破滅了,走到如今是想圓薄青的夢,如果安全區真的四分五裂,他大概很難高興吧。”
作為霍將眠,他或許該帶著高高在上的嘲弄俯視所有人。
可作為一區上將、司令,他身體裡的靈魂是薄青。
這對桑覺來說太複雜了,他聽不明白,不過007有可記錄的數據就行了。
霍將眠又道:“但《黎明》計劃暴露、監管者組織解散也未必是壞事。”
桑覺抬頭:“嗯?”
“曆史是由一個個個體彙聚而成的,而過去有人替幸存者承擔了太多。畸變者替普通人負重前行,監管者替所有人承受罪惡。”
頓了會兒,霍將眠垂眸抿了口酒:“十幾年前那會兒,我們都還年輕,看見任何人死都很難受,可還是最高執行官的赫爾曼·蘭格卻總是能無動於衷。
“他對我們說,難受是因為我們經曆得死亡太少,多了就會習慣。”
“……”
桑覺沒說話,因為他不知道因為一個人的死亡而難受是什麼感覺。
“可習慣了,就麻木了。習慣不見得是好事,痛苦也不見得是壞事。”
霍將眠用和霍延己相似的語氣淡道:“所以我倒覺得最近發生的一切都是好事,隻有給麻木的人們當頭一棒,他們才能清醒,隻有感到痛苦,曆史才能進步。”
桑覺重重嗯了聲,一看就沒認真聽。
霍將眠笑了:“你肯定在心裡腹誹我。”
桑覺不承認:“我沒有。”
“真的?我不信。”霍將眠故意逗他,看人擰眉了才最後將‘空城’一飲而儘,從高腳椅上挪開,擺擺手道,“我走了,有緣再見。”
桑覺:“再見。”
霍將眠頓了頓,回首道:“如果延己回來了……告訴他,我會一直看著他的。”
桑覺說“好”。
霍將眠走了,霍延己就隻有他一個家屬了。
想到這,桑覺又有點小高興。
他看著霍將眠的背影逐漸遠去,將空杯子放進水池衝洗。
他又想起昨天希爾問他願不願意成為曆史的一部分,雖然他拒絕了,可現在想想,霍延己必然是曆史或不可缺的一部分,而自己是他的雄性,那是不是說,他已經成為了曆史的一部分呢?
007在腦海裡道:“距離您降落以來,您變了不少。”
桑覺自己感覺不出來:“哪方麵?”
007耿直道:“您開始習慣思考了,撒謊和耍小心思的時候偶爾也可以不眨眼睛了。”
“……”桑覺問,隻字不提耍小心思,“我撒謊會眨眼睛嗎?”
007道:“是的,疑惑的時候也會。”
桑覺的表情總是不夠豐富,很平淡,表現情緒全靠梢枝末節。
桑覺有些擔心,問:“那中將看出來了嗎?”
007道:“002號的情緒藏得很深,不好分辨。”
一提到霍延己,桑覺就有些心不在焉了。
晚上七點,城內酒館正火爆的時候,桑覺就關門準備回家了——因為科林給他遞了一份錄音。
“這是什麼?”
科林道:“中將發回通訊,他們還有兩天就能抵達地下城,末尾和你說了句話。”
桑覺抓起錄音筆,關了門轉身就往家走。
錄音剪過,和軍事相關的一句沒提,隻剩末尾那一句話,帶著霍延己慣有的清冽語調:“在路上發現了一顆稀有寶石,回去給你。”
桑覺翹了翹嘴角,聽了一路。
等到家了,尾巴立刻露出來,往沙發上一盤,一邊自己摸,一邊聽著霍延己說給他帶寶石。
就好像霍延己還在身邊,正呼擼他的尾巴。
……
【想念博士的第六十五天。想念老婆的第七天。
最近發生了很多事,都寫下來太累了,我隻說六點:……
我和他分開了,又隻有007在我身邊。
不過我開了家小酒館,大家很喜歡我調的酒。昨天有個畸變者鬨事,還有其他畸變者在我動手之前攔住了。
也不是所有人類都討厭,隻是出頭的那些人存在感太強,我不喜歡。
己己心裡裝著很多人、很多事,可我隻想帶他回母星。
007告訴我,等一切穩定下來,我的任務就能很快結束了,我不知道能不能帶走他。霍將眠說他要死遁,這好像也很適合己己。
我希望老婆永遠和我在一起。
還有博士。
惡龍326年2月7日留】
最後一筆落下,一陣急促的警報聲從窗戶透進來,尖銳刺耳。
桑覺手一滑,筆摔在地上,他感到一股奇異的震動……還有無數的嘈雜聲律,充滿貪婪的汙染**,正在急速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