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霍延己第一次幫他,綁住他嘴巴的那條皮帶。
這會兒,本來平整無暇的皮帶上多了不少牙印,都是桑覺這些天咬出來的。他用力叼住,就像小獸叼住了喜歡的玩具,咬得很緊,不鬆口。
霍延己真的很惡劣,壞透了。
丟下正處於春天的惡龍獨自在家,奔向遠方,哼。
……
蛛網黏住了足足三隻蟻獅,狠狠砸向斷裂的尖銳長柱,重力之下,蟻獅的脊背直接斷裂,被捅穿的腹部留下不止的黑綠色液體,失去聲息。
終於解決了這一片最後幾隻蟻獅,有了喘息的空檔。
衛藍收回蛛網,道:“全員支援E區隔離牆!”
“是!!”
衛藍眺望了眼側方,她有很多士兵在那邊。
眼底倒映著嫋嫋黑煙,昔日堅固的主城建築儘數坍塌,周圍唯一幸存的是右側那棟塌
了一半的居民樓。
一小斷牆壁被鋼筋撐住,掛在殘破的邊緣,搖搖欲墜。
最終,鋼筋還是沒能挽救這節斷牆,砸進廢墟掀起一陣塵土,“轟隆”一聲!
塵土散去,一個中尉捂住手臂踉踉蹌蹌衝出來:“上校!”
衛藍收回蛛網,身姿依舊挺直,一如既往的冷靜平淡,注視著自己的中尉,仿佛已經預料到了結局。
中尉捂著手臂,呼吸越來越粗,他望著麵前的女人,艱難道:“獅鷲隊全軍覆沒……G區守不住了。”
他也是獅鷲隊一員,明明自己還活著,卻說全軍覆沒。
衛藍看向他的手臂,平靜道:“沒有監管者了。”
中尉儘可能平複著呼吸:“我給自己留了一發子彈。”
所有士兵最怕遇到的就是地底汙染物潮襲,不論是蟻類、蠕蟲、老鼠,汙染性都極強,且體型巨大,能在土裡來去自如,汙染性極強,且皮糙肉厚,很難完全殺死。
槍對它們毫無意義,可這次的畸變者士兵卻都帶上槍走上前線——
因為監管者解散,不會再有人在必要時候給予他們沒有痛苦的了結,隻能自我了斷,或在關鍵時候給戰友一槍。
唯有真正自己承擔起這份責任的時候,才知道開槍的時候手有多抖。
衛藍伸出手。
中尉張張嘴,長出一口氣:“謝謝您。”
衛藍接過那把槍,在中尉轉身麵朝廢墟的那一霎那,扣下了扳機。
“砰——!”
筆挺的身影晃了晃,倒在地上,血液滲進地裡,染紅了軍裝。
他的臉偏向一側,注視著遠方的廢墟,眼底倒映著濃濃硝煙,還有盤旋在天空等待捕食屍體的烏鴉群。
衛藍拿出一管火紅的‘岩漿’,注視了兩秒。
曾經這雙手很漂亮,修長纖細,有種女性特有的美感,但成為軍人後,常年不是訓練,就是在生死存亡的邊緣徘徊,以至於三十歲不到的年紀,這雙手已經布滿老繭,指關節寬大,膚感粗糙。
五指一一鬆開,特殊材料製作的玻璃管破碎,砸在中尉身上,引起衝天的火光。
衛藍轉身,逆光而去,冷聲道:“全速前往E區隔離牆!”
“是!”
中尉的指尖動了動。
視野中的殘破廢墟渡上了一層火紅的光……仿佛黎明的霞光近在遲尺,伸手可及。
軍區指揮室。
“屋漏偏逢連夜雨。”老上將啞聲道,“偏偏是這個時候,霍將眠不在,霍中將帶兵去了地下城……”
匆匆趕來的唐柏吼道:“為什麼還不去招募傭兵隊伍!!?”
老上將道:“《黎明》計劃公布了,你覺得他們還會願意上來送死嗎?”
“操!!”唐柏氣笑了,“不試試就知道結果了?彆他.媽一副高高在上看透所有人的態度!”
唐柏已經是違紀了,對一名瀕臨退役的老上將出言不遜。
可他控製不了,他的士兵,他的戰友,都在外麵殊死鬥爭——
然而死不最可怕,最可怕的是堆疊成山的屍體毫無意義,沒守住任何東西。
戰線一退再退,中層區已經淪陷了三分之一。
許久,老上將下定決心,深吸口氣道:“前往所有避難所招募傭兵……不強迫。”
“是。”
士兵很快抵達了避難所。
老上將還用了一點心計,特意派去剛經過過前線戰鬥的畸變者軍人前去招募,這樣成功的可能性更大。
“有人自願前往地表參與戰鬥嗎?”
避難所中,眾人鴉雀無聲。
負責招募的上尉深吸口氣:“不瞞
各位,主城已經危在旦夕。我們生活了幾十年的城……也許就要失守了,怪物正在把它變成廢墟,踏過我們同胞的屍體,一寸一寸地侵犯著我們最後的家園,所以我在此懇求各位,能夠站出來……”
他眼睛赤紅,說到這裡時,額角的青筋狠狠跳動了兩下。
他說不下去了,轉身就要離開。
他是軍人,他可以控製自己寬恕《黎明》計劃,卻不能命令民眾也放下齟齬與憤怨。
身後突然傳來一道粗硬的聲音:“不嫌少的話,算我們幾個。”
上尉轉身,看向那位從床邊起身的畸變者,長長吸了口氣。對方是個挺有名的傭兵,他聽過名字,叫包滄。
包滄壯碩的肩膀微聳:“我們本來就沒打算下來躲著,還不是巡防營硬把我們塞下來的。”
更令人意外的是,一個之前帶頭鬨得挺凶的畸變者拉不下麵子,慢騰騰地站起來,冷哼道:“聽著上麵的轟炸聲我晚上可睡不著,還不如上去轉轉。”
“算我一個,去哪個區?”
有人起頭,那就簡單多了。
偌大的避難所裡,不斷有人站起來,一個接著一個,逐漸占滿了上尉的視線,願意加入戰鬥的畸變者遠比高層想象的要更多。
有人不說話,但往前一步的動作已然表明態度。
城牆失守,昔日的家園即將毀於一旦,他們怎能坐得住!?
“我也去!”
“我到現在還沒看見我兄弟進避難所,早想上去找那個逼兒子了!趕緊的,彆墨跡!”
……
上尉仰了下頭,想說點什麼安撫或調動激.情的誓詞,可嘴巴張了半天,最後隻吐出沉重的一句:“感謝各位的慷慨。
“——祝我們都能活到明天。”
無數的避難所,站起了無數個人。
他們平靜而堅定地踏上了赴死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