趕到現場的淩根隻看到東倒西歪的牆梯、扶著腰的包滄,還有仍然沒從神奇的呆滯情緒中回神的諸位傭兵。
周圍倒不是沒有士兵,隻是分配到這邊的不多。
“中將!”
淩根感受到牆外較為平緩的蠕動,地麵的震動也不是太明顯。他皺眉道:“不是說蟻獅群要突破防線了?”
一個畸變者指了指裂開的地麵,道:“本來要突破了的。”
淩根:“本來?”
另一個人道:“然後突然有隻惡龍破土而出,救了老包……還殺了一大群蟻獅。”
“……”淩根問,“孢子群也來了?”
士兵回答:“報告中將,沒有。”
淩根嗤笑了聲:“那怎麼集體出幻覺了?”
“中將……真的有惡龍,我們親眼所見,全身黑色,尾巴由粗到細,和身長同比,攻擊的時候龍翼邊緣會竄尖刺,龍角似閃電,還有魚鱗狀的薄腮……”士兵遲疑道,“中將,我十分確定,這就是極樂之眼的惡龍一族。”
極樂之眼不止有惡龍這一種龍,但它們最出名。
無它,彆的龍隻喜歡亮晶晶的東西,惡龍還喜歡漂亮人類,不管男女老少,撞到惡龍隻有一個活路——長得好看。
然後就會被惡龍擄回窩裡,成為‘小玩物’。
惡龍在汙染物圖鑒上的名字其實是‘黑鱗龍’,後來它們搶人的惡名越傳越廣,才被賦予了‘惡龍’的名號。
曆史上出現過幾次幸存者例子,最早能追溯到兩三百年前。
當時一個體型健美的男人被一隻雌龍叼回了窩裡,最可怕的是雌龍還會督促他去野生池塘洗澡,摘一些具有汙染性但極其漂亮的花給他戴頭上。
不戴就用那雙黑漆漆的龍眼盯著他,仿佛下一秒就會張開血盆大口。
直到苟且偷生兩三年,雌龍看上了更健美的男人,對他失去了興趣,這才得以在雌龍外出捕獵的過程中逃離。
但如果雌龍對你還有興趣,那就是逃到天涯海角,也會給你追回來。
它們一旦記住一個人的味道,就會記一輩子。
無獨有偶,一百年前也有一位知名女研究員,險些在極樂之眼取材過程中被惡龍抓走。不過她僥幸逃脫的具體緣由沒有記載,似乎是當時那條惡龍因為其它原因死掉了。
這樣子的例子數不勝數,以至於黑鱗龍的族群數量最少,卻惡名遠揚。
聽到士兵與傭兵們言辭統一,不像是幻聽幻視,淩根下意識回頭看了眼遠處的燈塔,依舊屹立在城中央,在夜色中散著暖黃的光。
他爬上牆梯,打開強光手電筒照向牆外——
一地的蟻獅屍體,無一例外都是腹背穿透,血淋淋的,沒有多餘傷痕。
淩根皺了下眉。
雖然惡龍愛美人的名聲在外,為它們的形象添了不少樂子——
但實際上惡龍十分殘暴,對獵物極其殘忍,以虐殺為樂趣,這種利落乾脆的獵殺方法倒是不符合它們的特性。
淩根又一次回首看向燈塔,聲波驅散儀應該還好好的,否則他早就收到緊急軍訊了。
可這一霎那他還是產生了懷疑,聯係空中巡防確認了一下情況。
“報告長官,聲波驅散儀在正常運轉。”
“知道了。”
淩根眉頭緊鎖,看向眾人:“你們仔細說說剛剛的情況。”
……
“咳咳……”
賽亞被拍醒了,臉上
火.辣辣得疼,至少被甩了三四個巴掌。
他撐起身體,看到不遠處捂住口鼻的挺直側影。
濃煙把他的嗓子也熏啞了,猶豫被掐住脖子的老公雞:“長官,您還好嗎?”
“是我救了你。”拍他臉的人提醒道,“是不是應該先關心一下我?”
“……”賽亞敷衍地問了句,“郝會先生,您怎麼樣?”
郝會道:“還行,四級燒傷。”
四級燒傷確實不算什麼大事,科林之前就是三.級。
郝會是地下城磁場設備總維護工程師,被霍延己帶來一同前往太陽基站鑒定磁場情況,半途卻燒起了山火。
賽亞臉上臟兮兮的,一片黑一片灰的,眉毛還被火撩禿了一半。
“咳咳……”空氣中的煙霧肉眼可見,他爬起身走到霍延己身側,“長官,已經一周了,您得儘快離開這裡!”
“你以為你的長官不想離開?”郝會也格外狼狽,半截大臂露在外麵,衣服被燒焦了,應該是跳進湖泊滅得火,這會兒身上濕漉漉的。
他歎了口氣:“通訊信號斷了,指南針用不了,煙霧又太濃,沒辦法通過夜向判斷方向,連該往哪邊走都不知道。”
夜色已至,可他們眼裡依舊一片紅光。
如今的森林植被生命力極其頑強,一場山火沒有幾個月根本停不下來。
周圍的士兵也隻剩下三四個,其他人不是走散就是死了。
千狼山脈的危險並不僅限於山火,還有因為山火而陷入混亂躁動的汙染怪物們。平時它們盤踞在各自的地盤,可通過環境判斷危險程度,而如今卻行不通。
例如此時,山洞口的二十米之外,一條巨的大黑蛇竟然和常年藏在湖泊裡的巨型蟾蜍交纏撕扯在一起。
巨蛇的形態格外可怖,背上長滿了密密麻麻的小蛇頭,紛紛吐著蛇信子:“嘶!!嘶——”
它們試圖往蟾蜍身體裡注射毒液,然而蟾蜍外皮又硬又柔韌,難以紮破,巨蛇隻能換個戰術,猛然纏住巨蟾的身體,不斷收縮。
長如黑蛇,也隻能圍繞巨蟾肥碩的身軀纏繞兩圈,像是勒緊了一隻氣球,中間被絞得越來越細,上下卻被擠壓得越來越大,仿佛下一秒就會爆開。
要命的是,一旦蟾蜍爆炸,它體內的壓力值會讓自己的粘液濺滿方圓五十米內,無一生物能幸免。
為了自保,蟾蜍皮膚表層的毒泡已經開始爆炸了,爆炸的毒氣會在空氣中慢慢傳播。但毒液無法侵蝕巨蛇細密的鱗片,隻能不甘示弱地用長舌卷咬巨蛇脊背上的小蛇頭。
即便被卷斷,小蛇頭也沒有死掉,反而靠僵直咬穿了蟾蜍的舌頭,怎麼都甩不開。
“呱———!!”
蟾蜍的慘叫從腹腔傳出口,頓時震落了本就被火燒得搖搖欲墜的枯葉,隨風飄蕩。
一蟾蜍一蛇纏打得離洞口越來越近,到處都是“劈裡啪啦”的灼燒聲,不斷有小型樹木被燒空了根部倒下,發出“砰砰”的巨響。
而抬頭看,一眼瞧不到頂端的參天大樹仍然屹立不倒,短時間內是燒不毀了。
霍延己扔給賽亞一條打濕的棉巾:“往山洞深處撤!”
“是!”
這個山洞十分隱秘,但霍延己一眼就發現煙在往這邊竄,這才發現藏在枯樹乾後麵的洞口。
腳下地勢一直在往下蔓延,眼前一片幽黑,被電筒強光照得發白的牆麵凹凸不平,磕磕絆絆,還有粘液掛在石壁上。
說
但外麵同樣危險,能迅速導致窒息的濃煙不說,隨時砸落的
樹木、竄出的蜘蛛蛇群,都是極為危險的存在。
以及這一片都是青色湖泊區,每一片湖泊都存在兩到兩隻巨型蟾蜍……簡直要命。
以霍延己為首的眾人慢慢朝山洞內部前進,步伐輕而沉穩,儘可能不去驚動山洞裡可能存在的怪物。
在外麵山火連天的情況下,淺淺的洞內竟然依舊一片濕冷,隱隱有風呼嘯的聲音。
霍延己捋了下黑色手套,抬手抹了下石壁上的粘液。腳下的石土堅硬,又有些說不出的鬆散。
他眸色不動,壓低聲音:“蠕蟲洞穴。”
郝會一慌,常年待在地下城,他哪裡見過這種東西,隻在記錄片裡見識過它們的恐怖。
“那怎麼辦,我們還繼續走嗎?”
霍延己道:“繼續走,你可能會被蠕蟲群吞食而死。”
郝會:“那出去……”
“出去的死法就沒這麼單一了。”霍延己平淡道,“你可能會在五分鐘內因濃煙窒息而亡,也可能在那之前就被燒斷的粗壯樹乾砸中腰或腿,動彈不得,被火勢活活燒死,或者被某隻汙染物感染,在失序與灼燒的雙重痛苦中死去——”
“……”郝會馬不停蹄地抬腿,“那還是下去吧。”
霍延己仿佛行走的百科全書:“蠕蟲通常生活在地下二十米左右的深處,沒有視力,嗅覺微弱,全靠聽力捕食——手腳都利落點,彆發出聲音。”
“是!”
霍延己撥了下通訊器,屏幕依舊一片亂碼。
訊號中斷有兩種可能,一是周圍的信號塔因為山火毀了,這很正常,就算沒有山火,野外訊號塔也經常因為各種原因損毀。
但還有另一種可能——就是被太陽基站混亂的磁場影響了。
如果是後者,那地下城的情勢就相當危急,他們距離太陽基站可還有十公裡。
“聯係不到外界,我們必須自救,時刻保持清醒的頭腦,彆慌了神。”這話顯然是說給郝會聽的。
從失聯至今,他們一共發射出八枚信號彈,卻都被滾滾濃煙遮住了,沒得到任何回應。
就算知道他們的大概位置,地下城也很難進行救援,這麼大的火勢,直升機一旦降低高度就是百分百墜機。
車開不進來,也沒有可以撲滅山火的手段,他們被困得徹底。
“為了保護太陽基站,救援隊伍一定會第一時間挖出隔離帶,最合適的距離應該在五六公裡外……”賽亞分析道,“長官,我們有可能徒步幾公裡抵達隔離帶嗎?”
霍延己瞥了眼郝會:“本來有可能。”
“……?”賽亞也看向郝會。
蘭尼尷尬道:“地圖和我的包一起在白天逃亡的路上丟了……”
賽亞忍了忍,道:“您作為太陽基站總維護工程師,還需要依靠地圖前行?”
“其實我沒來過幾次……多數時候都乘坐直升機,幾乎沒有開車進來過。”蘭尼自暴自棄道,“你們也彆批判我,真以為我們現在擁有維修太陽基站的科技水平嗎?這可是一百多年前的造物,我們連原理都不太明白,所謂維護也隻是維護維護周圍的建築……”
霍延己停下腳步,聲音冰冷:“這就是你們不和地表人類說明地下城磁場混亂的理由!?因為解決不了,所以乾脆不管?”
蘭尼還試圖辯解:“我們還不確定地下城的情況是不是太陽基站造成,還在排查中……哈!”
“好得很。”
霍延己倏地擒住郝會的脖子,裹著手套也依舊修長的五指越收越緊,眉眼間一片寒意,“排查了五六年都
沒結果,還一直隱瞞,你們把地下城這些女人的命,還有地表這些年的犧牲當做什麼!?”
周圍的士兵大氣不敢出。
霍延己很少動怒,上一次還是審問總督的時候。
郝會更是嚇得不行,臉脹得通紅,眼底一片驚恐。他試圖掰開霍延己的手臂,卻仿佛在抓堅硬的鋼鐵,無法撼動一毫。
“呃——”
大腦逐漸因為缺氧變得空白,就在他以為要死的時候,脖子倏地一鬆,空氣魚貫而入。
郝會跌在地上,捂住脖頸,大口大口地呼吸:“咳咳——”
霍延己看都沒看他一眼,冷漠道:“繼續前進!”
郝會想都沒想地爬起來,跟上霍延己的隊伍。他就是一個普通人,沒有任何戰鬥經驗,一旦獨身,必死無疑。
幾人在淺層的山洞裡休息了一晚,烤了些食物恢複體力。
空氣陰冷無比,紅色的火光忽明忽滅,周圍的影子被拉得扭曲細長,像是飄忽不定的鬼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