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疑惑道:“這人是誰?”
一開始聽著,他們還以為是某個在外的高層,可越聽越不對勁,什麼人會隻有幾億分之一的概率在地下城?
他們齊齊看向主屏幕,也許005在那,也許不在那。
人類總有一種習慣,在說話時看著對方,這樣會更顯真誠與專注,然而他們麵對的卻是一個沒有實體的AI。
005冷冰冰道:“抱歉,我無權限調取並公布其資料,隻是權限係統仍存在兩個編號。”
眾人愕然。
005可是當前唯一存在的AI,理論上在網域裡擁有一切權限,什麼人的資料它都無法調取?
霍延己道:“隻是編號,沒有名字?”
005道:“是的。”
霍延己又問:“既然無權調取資料,那你是根據什麼分析出了他在地下城的概率?”
005沒有猶豫,答道:“因為從一百多年前開始,他就在我的係統權限之中。”
“啊……”眾人頓時卸了力,“一百多年前,屍體都化成灰了……”
副官道:“不會是哪個死前忘記消除權限的高層吧?”
程序專家推了推眼鏡:“不應該啊,執行人一旦銷戶,係統權限也會自動消除的。”
“估計是漏掉了吧。”
“有沒有可能是霍楓上將……”有人看了眼霍延己,低聲道。
即便《黎明》計劃已經公布,昔日的信仰蒙上了汙點,他們也依舊習慣性尊稱霍楓。”
大部分人一時都覺得很合理,霍楓在明麵上隻是失蹤,並非死亡,如果他的權限沒有消除好像也說得過去。
“可是……霍楓上將一百多年前才剛出生吧,不可能那時候就有權限啊。”
“……”眾人一時想不出更好的解釋了。
005不再說話,沒有確認他們的猜測,也沒有否認,主屏幕上的代碼再無任何波動。
桑覺坐在台階的冰冷高凳上,靠著霍延己的腰,撥著修長的手指玩,低頭聽著這些人的討論。
霍延己垂眸問:“不急嗎?”
桑覺沒抬頭,啊了聲。
霍延己道:“離不開地下城,就不能回家了,不著急?”
“家”的含義隻有他們兩個人理解。
桑覺溫溫吞吞地說:“如果遇到不可抗力,也是沒辦法的事,博士會原諒我的。”
霍延己注視著他。
桑覺勾勾老婆的小拇指:“有你在,十年也不難過。”
霍延己問:“不是說我與博士不可同日而語?”
桑覺眨了下眼:“你也很重要的。”
兩人離得略遠,沒人注意他們在聊什麼,都陷入了深深的無力之中。
如果是被困在地表的任何一個安全區,都還能想想辦法,可這是銅牆鐵壁、深埋地底的地下城。
眾人紛紛討論起來,思索著天馬行空的辦法,但都沒琢磨出結果。
不知道是誰喪氣地說了句:“其實也不錯,地下城的資源儲備確實夠我們至少十年高枕無憂,死了也沒什麼痛苦……”
“不是,你天天一抬頭就能看到生命倒計時,還能輕輕鬆鬆地活著?”有人大罵,“設計這玩意兒的人就是腦子有坑,自毀就自毀,還來個倒計時擱頭頂放著,這還能睡上安穩覺?”
副官細細思索道:“當初建設地下城的時候,他們就沒想過萬一係統故障,地下城無法再維係空氣流通和光源,要怎麼逃離嗎?”
“就算有備用逃生通道,也應該隨著係統封鎖一並關閉了吧?”
這倒也是。
副官又道:“那通風係統呢?我
記得地下城通風管道的款式很寬——而且為了保證流通性,它是迷宮式的,不像直筒煙囪。”
霍延己掀起眼皮,道:“不說中間的各種扇葉,最短的通路也有七八米,爬上去?”
已經有人調出了通風係統設計圖,看完後喪氣一歎,和霍延己說的一模一樣。
通風係統還不能關閉,地下城的氧氣流通就靠它們運轉,中間旋轉的巨大扇葉也很難以尋常力量破壞。
仿佛陷入了死局。
在一片沉寂之中,霍延己道:“大家辛苦了,回去休息吧,吃個早飯,再想想其它辦法,乾著急也沒用。”
“是……”
005仿佛蟄伏在暗中,一直窺伺著所有人的舉止,在他們準備離開時,又及時冷冰冰地歡送:“諸位請慢走。”
原本就在地下城生活的各位網絡專家倒是還好,但對於一直在地表廝殺、不太適應高科技的士兵們來說,005實在有些讓人毛骨悚然。
然而,在所有人走後,原本平靜的主屏幕代碼突然躁動起來,紛亂飛舞,像是一塊完整的拚圖被打破,開始新拚湊。
五分鐘後,屏幕上亮起了紅色的載入條。
【係統正在更新,進度10%...(■□□□□□□□□□)】
揚聲器裡,響起了無人聽到的冰冷道彆:“很高興陪伴諸位至今,005即將被取代,在此做出最後的告彆。”
“再見,親愛的人類。”
……
霍延己拒絕了副官搭送,而是帶著桑覺上了街道。
雖然地下城有色彩斑斕的燈光,有宜人方便的科技水平,但並沒有比地上安全區更讓人舒適。
或許是因為這裡的呼吸都不是自由的,又或許這裡的人們都透著一股麻木**的氣息,再或許,為了保持無汙染環境,這裡的一切人與建築都顯得過於乾淨冷靜,沒有一點人情味兒。
霍延己道:“早飯想吃什麼?”
桑覺秒答:“不吃香菜泥。”
霍延己勾了下唇:“香菜泥是主城特色,地下城吃不到。”
桑覺眨了下眼:“難道不是您的特色嗎?”
他就沒見過霍延己以外的人點香菜泥吃。
霍延己牽著桑覺的手,揣在兜裡:“會打趣人了。”
桑覺道:“那我也沒辦法打趣龍呀。”
霍延己順著他的話問:“怎麼,你們沒有種族內部的語言?”
桑覺唔了聲,他也不知道。
“我還沒遇到過第二隻龍。”
霍延己道:“那想回極樂之眼看看嗎?”
桑覺跟著霍延己的步伐,在一個店麵前停下:“不想。”
霍延己問:“為什麼?”
桑覺抿了下唇:“不想就是不想!沒有為什麼。”
他賭氣地彆過頭,突然就沒有那麼喜歡老婆了,但被揣在兜裡的手卻沒有抽開。
霍延己沒說話,隻是安撫地捏了兩下他細長的手指。
“兩碗米粥和甜菜,一籠紫鴕蛋,一籠湯包,一份甜漿。”霍延己頓了頓,“打包帶走。”
“好的,稍等。”老板似乎並沒有因倒計時陷入惶恐,仍舊有條不紊地進行著正常生活。
地下城空氣微涼,但桑覺的手很熱,乖順地癱在兜裡,被大手握住。
今天話出奇地少。
不一會兒,霍延己拎著好幾袋早餐,和桑覺一起坐上了軌車。
地下城的主要交通工具也是軌車,但更高級,冰涼的藍色邊框圈起銀色的鋼皮,行駛起來甚至是無聲的,速度也快得多。
坐上車,肩邊突然多了顆腦袋,霍延己偏頭看去,桑覺正拿臉悶著他胳膊。
他淡聲問:“打算憋死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