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事姑且就這麼定下了。
除了這是科林自身的意願以外,還因為真的沒人可用了。
第二天,五區戰況通報結束,莊園的墓葬牆上又多了數千道名字。
條件有限,所有人犧牲者都一視同仁,無論生前是名揚安全區的將領,還是寂寂無名的傭兵,名諱都隻有巴掌大的位置。
桑覺知道科林要留在五區後,沒什麼特彆的反應,隻是噢了聲,就繼續搗騰那塊花重金淘來的長青石了。
霍延己在一旁遞工具:“不會想他?”
桑覺吭著頭,一手拿著石釘,一手拿著鎬錘,沿著墨水的痕跡敲打,剛好是下雨天,連噴水潤石都省了。
“也許會想的。”隨著敲打的“咣咣”聲,桑覺理所當然道,“但隻要你在,都沒關係。”
霍延己微頓。
桑覺蹲在那兒,就小小一團,雨衣帽子也沒好好戴,好在頭頂有霍延己撐的雨傘。
雨水嘩啦啦地砸在傘麵,順著傘沿落下,有些打濕了霍延己的後背上,有些與泥濘不堪的地麵交融。
一直等桑覺刻完“安”字,霍延己才把人撈起來,往小屋走。
鞋底很臟,屁.股被拖著,桑覺怕弄臟霍延己的衣服,很信任地翹起兩條腿,手自然而然接過傘柄。
“地下城居民需要你去接嗎?”
“不用。”霍延己淡道,“唐柏少將接手了這次事情。”
“他們不讓你出去了嗎?”桑覺很敏銳,他補充道,“就和過去的霍將眠一樣。”
霍延己嗯了聲:“不是不讓,這算是一條不成文的規矩,一旦坐到某個位置就不能輕易動彈了,萬一出事,城裡就亂套了。”
桑覺安靜了會兒,又道:“所以,以前他們不在乎你死不死,對嗎?”
從前上位者基本都看霍延己不爽,怕他擾亂局勢,戳破不該戳破的謊言。加上上頭有霍將眠頂著,多數人並不太在意霍延己死活。
他淡淡應了聲,修長的小腿前傾,踩上台階:“可以這麼說。”
桑覺直起身,捧過霍延己的臉:“他們都不在乎你。”
霍延己嗯道:“我知道。”
桑覺又說:“我在乎你。”
“……”霍延己唇角微微掀起,“所以?”
“博士告訴我,彆人對你好,你才能對彆人好。”桑覺認真道,“所以你應該跟我好,而不是跟他們好。”
霍延己捏捏桑覺的屁.股瓣兒:“擱這給我洗腦呢?”
桑覺暗自哼了聲:“我在跟你講道理。”
霍延己問:“那我要是對你不好,你是不是就要跑了?”
“吃掉你再跑。”
話題就這麼被岔開了。
隻是人類世界確實複雜,不是一句誰好就對誰好能概括的,有太多事不能用“值不值得”來評價了。
像霍延己、艾薩克、霍將眠、衛藍、科林……這些人至少被世人熟知,有人記得他們的名字。
可莊園裡墓葬牆上記錄的這麼多名字,又還有幾個人記得?
他們出生就寂寂無名,犧牲得也悄無聲息。等百年或千年以後,這個時代的一條條生命最終都會化為一句——“那個時代的人啊”。
那個時代的人啊……
……
一旦忙碌起來,時間就過得很快。
大多數事件都朝著霍延己安排的方向發展,災區重建,各大安全區調人,地下城居民分撥調至地麵……
所有人都被帶動著忙碌起來。
從上到下,普通人至畸變者,沒有一個人可以空閒。
霍延己更是忙到飛起,一個人做了
無數人的事,睡眠時間少得可憐。
桑覺很不滿,但是沒辦法。
他對人類的事情一竅不通,除了打架都幫不上忙。
於是桑覺每天就三件事,營業自己的小酒館、回莊園陪己己睡覺……刻博士的墓碑。
墓碑雕刻得很精細,桑覺不急,因為來日方長,他要給博士雕刻一個最好看的碑。
一切井然有序地進行著,隻有裂縫地底一直沒有傳回任何消息,等待是最難熬的。
眾人從一開始的焦急,到後麵已經接受全員身亡準備的平靜,也不過間隔了一個星期。
最重要的是,眾人不知道地下有什麼,也不覺得地下的真相能解決人類目前的困境,除非真的能再爬出來幾個霍楓。
暴雨也連軸不停地下了很多天,下水道水聲洶湧,再不停估計就要淹到地上了。
到處都濕噠噠的,桑覺一隻很喜歡下雨的龍都覺得悶,加上城內居民都在忙忙碌碌,守著各自的崗位奔波賣命,小酒館的生意並不好。
桑覺調著酒,卻隻能看,不能喝。
因為他一喝酒,就控製不住自己的尾巴,會被其他人看到,己己會生氣。
他隻能克製著……防止己己不想要他。
這天晚上,暴雨終於有了停歇的趨勢,一雙軍靴伴隨著濺起的雨花停在小酒館吧台前。
桑覺沒有抬頭,一本正經道:“先生,您想來點什麼?”
“……”清冽的聲音頓了兩秒才響起,“你就是這麼招呼客人的?”
桑覺發出一聲疑惑的鼻音,抬眸對上霍延己冰涼的視線:“大家都是這樣的台詞。”
“……”霍延己眼神微微眯起。
桑覺純然的音調配合著“先生”這種稍顯曖.昧的用詞,格外能勾起人類雄性犯罪的**。
桑覺鼻子那麼好,他能不知道自己說這話的時候,麵前人類氣息的變化嗎?
他一定知道。
那為什麼還這麼說呢?
要麼是真傻,要麼這句台詞是針對霍延己個人的。總不可能是從未碰到過圖謀不軌之人,霍延己是男人,自然也了解男人。
他打開吧台側門,走進去,撈過桑覺的腰細細摩挲:“小心思這麼多?”
“才沒有……”桑覺嘟囔著,瞬間發現不對勁,睜大眼睛道,“你生病了。”
霍延己平淡地嗯了聲:“低燒,不礙事。”
桑覺:“……”
難怪今天這麼早,還來接他了。
霍延己問:“這一周賺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