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子更不會為惡龍與全世界為敵。”
“……”
從一開始就是錯誤的,若霍延己是個普通人,他是隻普通小怪物,或許還能不管不顧地與他脫離人群,自由自在地飄蕩在野外。
可霍延己不是普通人,桑覺也不是普通小怪物。
他們前腳剛走不久,就聽到了軍隊的腳步聲。
拗不過執著的桑覺,三人沒走太遠,而是上到一座大樓十幾層,俯視著下麵的街道。
整齊軍裝裹挾下的肉|體,沒有一具屬於霍延己。
姫枍問:“可以走了?”
桑覺不說話,但是轉身了。
一路上,桑覺安靜得不像話。
不問姫枍要帶自己去哪,也不問霍延己跟她們說了什麼,就安安靜靜的,也不吃東西,偶爾回首看看遠方。
但其實他嗅覺那樣靈敏,真有希望的人靠近,不用回頭也能發現。
“打算餓死自己?”伊芙琳柔聲問。
“不會餓死。”桑覺說。
伊芙琳哦
了聲,好奇道:“所以你的本體是什麼?”
桑覺低頭:“不知道。”
伊芙琳唔了聲:“那龍隻是你的一個形態?”
篝火前,桑覺悶悶嗯了聲。
“變回龍形給我看看?”
“不行。”
“知道了,隻給他看。”伊芙琳幽幽道,“天下好看的男人那麼多,何必執著他一個。”
桑覺反問:“天下好看的女人那麼多,你為什麼執著姫枍?”
“……”伊芙琳麵色一滯,回首看了眼不遠的方向。姫枍正在掩蓋她們一路過來的痕跡,避免被軍隊追蹤。
如果桑覺一個人,根本不會想到處理這些。
“我的執著早就散了。”伊芙琳收回視線,輕笑,“不過是年少的執念罷了……結局怎麼樣很重要嗎?”
不重要嗎?
桑覺躺在睡袋裡,望著天上的星星。
姫枍在周圍灑了一圈驅散粉,便躺到睡袋裡休息。
她與伊芙琳涇渭分明,沒有情.人間的曖.昧,也沒有好友之間的親昵,倒有種一種說不出的默契,對過去的心意閉口不提。
桑覺感覺得出來,姫枍對伊芙琳,沒有那種春天的喜歡。
像是……
像是霍延己對他的人類那種,負責任的喜歡。
不對,沒有喜歡,隻有責任。
她利用完伊芙琳年少的愛意,便用最後的時間承擔責任。
桑覺睜著眼睛,看著天空。
後腰有點疼,睡不著。
他還記得自己說過,事不過三,最多欺負他三次。
多少次了呢?
塞尾巴那次……不算。
總是說一些他不喜歡聽的話……如果算上,早就過三次了。
就算把中間這些全部剔除,隻算之前算過的,還有這次拿針紮他,也已經三次了。
他應該履行承諾,去找彆的王子,不要己己了。
可是……王子建立於任務的存在之上,他的任務是假的,母星是假的,博士不要他,霍延己也不要他。
本以為會睡不著,但並沒有。
桑覺慢慢閉上了眼睛,意識越來越沉,仿佛沉進了十八城地獄。
過去十八年,在博士的嗬護下,他過於無憂無慮了,從未做過夢,倒是一百年後的今日,夢魘不斷。
他走在一片幽黑裡,頭頂是深不見光的深淵。
桑覺甚至說不出自己現在什麼形態,隻感覺深處似乎有什麼在呼喚他,說不出的聲音。
從他於飛行器降落的第一天就感受到了。
古老而深沉的怪異聲律,似呼喚,又似渴求。
桑覺一直回避著它,哪怕是進入地下兩千米時,也裝作這道聲律不存在,當做萬千怪物聲音平平無奇的其中一道。
他漫無目的地走著,四麵八方都是黑暗,看不清路。
直到一盞幽火憑空出現,它懸在空中,仿佛被一個看不見的人類提在心口的位置。
他聽到一陣驚恐嘈雜的聲音:“那是什麼!!??”
桑覺沒什麼情緒地走向嘈雜的聲源附近,他緩緩抬頭望去——
一個巨大的怪物坐落在幽深的黑暗裡,渾身幽紫,觸手繁雜龐多,交織進入裂縫石壁中,向上生長,仿佛在渴求光。
又或想將光也拉入黑暗的陣營。
他那數也數不清的每一條觸手根部,都長滿了狹長金黃的眼睛,每隻眼睛又都好像有獨立的意識,可以看向不同的方向,交換眨眼,密密麻麻,令人生怖。
更令人不適的,巨大怪物的主體皮膚仿佛正在不斷融化的黑紫色肉瘤,有如一道裂縫般巨大的利齒雕刻在
主體中央,周圍的觸須揮舞搖曳,猩紅的瞳孔蔑視著尋觸手根部而來的一眾弱小生物——
人類。
已經瀕臨崩潰的人類望著眼前的一幕,渾然嚇傻,呆呆的一動不動。
即便怪物什麼都沒有做,他們也油然升起一股致命的恐懼,仿佛隻有跪下,隻有臣服,才能保留那微弱的理智與人性。
他們終於知道,淺表裂縫的那些觸手到底從何長出了——
它們都是這巨大怪物的一部分,是它身體最微不足道的一條觸須,裂縫就是它的身體,它就是地底的神明。
他們心臟正在尖叫,然而嘴巴卻像閉合的蚌,怎麼都張不開,怎麼都發不出聲音。
他們不約而同地畏懼著:不能驚擾祂。
也許驚擾了也不會怎樣,與祂而言,他們不過渺小的塵埃與螻蟻,不足一提。
沒有人能對付這樣的怪物,唯一的畸變者霍將眠上將也不在隊伍之中。
正在恐懼無聲汙染所有人的時候,那隻巨大的怪物忽然動了。
周圍一陣地動山搖,整個裂縫都開始坍塌,巨大的石塊砸落在地,卻沒有聲音,眾人控製不住平衡,有的摔在地上,有的跌進了深淵——
他們看見,那隻蔑視他們的龐然大物,忽然朝著一個空無一人的方向,低下了祂高傲的頭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