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舒平一愣,隨即意識到自己的失禮,急忙自我介紹:“在下黎舒平,在大理寺任職……”
黎舒平三字剛一入耳,司清嶽頓時愣在當場。指尖把玩的銅板從掌心滑落在地,沿著車板一路滾落,最後被鄒恒拾起。待再次落入司清嶽掌心時,與其餘銅板相撞,發出叮的一聲脆響。
耳中嗡鳴聲似潮水退卻,取而代之的事馬車碾過土地聲與商販的叫賣聲。
司清嶽回過神,他緩緩抬眸看向黎舒平良久:“抱歉,娘子剛剛說什麼?”
黎舒平也不知這郎君怎麼突然跑神了,卻半分不計較,隻是又道:“在下黎舒平,在大理寺擔任寺正一職,不知郎君怎麼稱呼?”
“司清嶽。”
“哦,原來是司……”黎舒平話音一頓,似一下子想起了什麼,眼眸偏轉,瞪著鄒恒:“……郎君。”
鄒恒嘿嘿一笑,不緊不慢的掏出了懷裡的糯米糕。
黎舒平輕哼一聲,不知不覺晌午已過,義莊那一幕已然拋之腦後,所以倒也不見外。
司清嶽聽著兩女竊竊私語,眸色微暗,他又想起了夢中曆經的上一世:鄒恒直至被處以極刑前,都隻是大理寺錄事。
她原有機會晉升,隻可惜那個器重她的上官死在了一個窮凶極惡的狂徒手裡,鄒恒自此消沉,又被同僚打壓譏諷,從此,再不插手刑案偵查一事,隻乖乖守在她的架閣庫,日出點卯,日落散值,時不時對月小酌,似在緬懷故友。
直至某日醉酒,司清嶽才從她醉意朦朧的低語中,隱約辨認出了那位故友的名字??黎舒平。
而如今,黎舒平還活著。
司清嶽心中震蕩,可卻說不出是激動還是擔憂。
沉思時,頭發被一人抓的淩亂,司清嶽不滿抬眼,聽鄒恒道:“臭小子,下車了。”
司清嶽這才發現馬車到了正街,他與黎舒平作彆,轉身同鄒恒下了馬車。
長街熙熙攘攘,但比之東市卻像個含蓄的郎君,平靜多了,兩人並肩走在長街上,鄒恒不免有些疑惑,這小子平時就像個豌豆射手,嘰嘰喳喳的,攔都攔不住,今日卻異常沉默。
直至到了將軍府門前,鄒恒才打破沉默:“大理寺是今日巳時才接到常泰縣衙傳來的消息,可我觀你今日舉止言談,似早就對東市井浮屍案有所了解。”
司清嶽怔怔回神,片刻瞪大眼睛詢問:“什麼東市井浮屍案?東市發現浮屍了?”
鄒恒:“……”
鄒恒負手而立,麵容冷峻,冷冷地端看他的神色,似要給他一些壓迫。
初時司清嶽還會眨眼裝無知,片刻之後,微微一笑:“姐姐明日見。”說罷,一溜煙兒跑進了大將軍府的府門。
他藏在暗處,見鄒恒靜默良久緩緩離去,方才鬆了口氣。
弓府的案件他是知曉一些細節的,畢竟事後兒郎們都會在筵席上當成笑話談資,司清嶽便知曉了大概;可東市井浮屍案真相如何他是真不知曉,隻知破案的關鍵,源於一個會做詩的傻子。
若不是那日閔邵嘴裡嘟嘟囔囔著什麼‘不要抬頭看’,他甚至都想不起這一茬事。
畢竟,這偌大的京城每時每刻都有人遭遇不幸,他自出生起就生活在雲端上,偶爾的俯瞰,也僅是好奇心作祟。若不是夢裡的結局那般慘烈,底層人的悲歡離合,他是真的無從了解。
他隻知夢裡鄒恒為護司氏滿門聲譽賠上性命;他自也要護她此生仕途順利,長生無慮。
所以黎舒平……
司清嶽喃喃低語,眸色幽長:“她究竟是何時離世的?”
司清嶽這廂魂不守舍;
鄒恒隻覺怒發衝冠。
隻因她無意間聽到了將軍府外巡防的兩位侍衛交談。
侍衛甲道:“聽聞昨日鄒家人來,將大將軍氣了個半死?”
侍衛乙冷笑一聲:“你是沒瞧見,鄒家人獅子大開口,大將軍沒一刀砍死他們已屬仁慈。”
侍衛甲問:“啊?都要什麼了?”
侍衛乙道:“先提了房契的事,說鄒恒不要是嫌小,希望再換套大點帶景觀的院落,最好配上百八十的奴仆,方便鄒老爺頤養天年;”
侍衛甲:“謔!”
鄒恒:“……”
侍衛乙又道:“然後讓大將軍給鄒二娘子在軍中安排個一官半職,最好活少不累油水多,手底下再管個千八百個人。”
侍衛甲:“咿呀!!”
鄒恒:“…………”
侍衛乙再道:“最後希望大將軍能為兩位鄒郎君找個婦家,妻主最好官居三品以上,伯爵世侯尚可,王女貴婦最佳。”
侍衛甲:“我滴個乖乖!!!”
鄒恒:“………………”
她隻是娶了大將軍的兒子,又不是娶了許願池的王八?這一家子腦子被驢踢了吧,竟如此恬不知恥!
鄒恒氣勢洶洶奔赴家中,今日不掀了鄒家的房,她就不信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