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句話,整個大廳都安靜了。所有賓客都用一種奇異的眼神看著吳文山和宋禹丞, 毫無疑問, 這裡麵裝的, 皆是諷刺。
之前上京傳言, 說喻家小公子漂亮精致, 一開口就是兵痞的流氓勁兒,可到底是沒見過,今日一見, 也算是大開眼界。
大安文人為重,尤其是這些世家出來的, 最瞧不起的,就是宋禹丞這種武者。即便他們能上馬定江山, 可眼下太平盛世, 大安國富民強,他們又能乾什麼?去打山賊抓個逃犯嗎?
“半分世家子的優雅都沒有,簡直粗鄙到了沒眼看。”有人小聲嘟囔了一句,可當他們的眼神掃到吳文山, 鄙夷的情緒就越發明顯。
好歹是個國公爺,娶了個男妻, 還是這樣的男妻,吳文山也是白讀了這麼多年聖賢書, 妄稱才子。
吳文山不是傻子, 自然看得出來這些人的眼神, 心裡壓著的怒火, 越發憋得他胸口發疼。可必須要忍耐。
“祈年聽話,你快下來,今兒是大婚,不能胡鬨。”垂在身側的手緊緊攥成拳頭,吳文山臉上的表情都瀕臨扭曲,勉強放輕聲音哄著宋禹丞。
“胡鬨?”可宋禹丞卻明顯不吃這一套,他皺起眉,原本笑吟吟的臉也沉了下來:“媳婦兒,出嫁從夫這點事你可以不懂,難道連老祖宗規矩也不懂了嗎?”
“按照大安律,我領了封地,就要出京。多留一天,都是有抗旨謀逆之嫌。你既然嫁給我,自然要和我一起走,胡鬨兩個字,也是你有資格對我說的?”宋禹丞一指那騎兵最前邊的傳令兵:“再告訴郡王妃一遍他們家爺是什麼身份!”
“是!郡王妃,您相公是當朝公主之子,皇帝的親外甥,大安唯一受封的異姓王,榮郡王。”傳令兵的嗓子那都是出了名的好,一聲下來,大廳這些吃酒的賓客都差點被直接震聾。
而吳文山更是被氣得七竅生煙,恨不得直接生撕了宋禹丞。大安雖然可以娶男妻,但是嫁人的那個,卻並不被人認可。尤其是文人眼中,就跟不配為男子沒有任何區彆。
原本他和宋禹丞商量好了,是宋禹丞嫁,他娶,可萬萬沒想到,宋禹丞竟然當眾反悔,還這麼侮辱他。
可吳文山卻不得不忍,單純說身份,宋禹丞高於他,說背景,皇帝還要用他這顆棋子,不可能現在舍掉。再說武力值,宋禹丞是能帶兵打仗的,十個他,都碰不到宋禹丞一個手指。
眼下又這麼多人,為今之計,隻有忍,先把眼前的一關過去。
這麼想著,吳文山溫聲勸道:“年年,你總得給我留點麵子。聽話,你想去哪,想怎麼樣,都先把婚禮過了再說。”
嗓音溫柔,舉止溫文爾雅。
這是吳文山最經常哄著原身時的套路,原身因為自己是武人出身,很羨慕吳文山這種文人氣度。
然而擺在宋禹丞眼裡,卻是裝腔作勢到了想吐的地步。沒辦法,他見過的人太多,一眼就能看出吳文山這種草包,肚子裡根本沒有什麼墨水。
可即便如此,吳文山說的沒錯,這婚禮總的過完。
畢竟皇帝賜婚,這麵子,宋禹丞必須得給,但是怎麼給,那就是他說的算了。
像是有軟化的意思,宋禹丞用手裡的鞭子柄敲了敲吳文山的側臉,“行吧!就依著你,誰讓爺喜歡呢!之前師父也說,是爺們就得寵媳婦。”
“收隊!”宋禹丞朝著那傳令兵比劃了個手勢,一副拿你這種愛撒嬌的小妖精沒轍的表情。
吳文山被他這句話懟了一臉,幾乎當場暴走。至於那些賓客,更是全都用詫異的眼神盯著吳文山。
原本他們以為,宋禹丞是嘴上花花,可這動作一出,答案就太明顯了。這哪裡是吳文山娶,分明就是宋禹丞哄著給麵子啊!你看這動作,明擺著是吳文山雌伏當小媳婦。
而他們的想法,吳文山也同樣能夠看懂。氣得一口血堵在喉嚨,上不去下來。可眼下的場景,他不忍也不行。
然而他萬萬沒想到,屈辱並不是結束,而是剛剛開始,宋禹丞的幺蛾子,遠比他腦補要多百倍。
“爺在京裡沒朋友,既然擺酒,你們就去把爺的親戚都叫來。”痞氣的勾起唇角,宋禹丞挑著眼看著吳文山,“你想要麵子,爺們給你,放心,咱倆的婚禮絕壁是這京城裡最熱鬨的一場!”
說完,宋禹丞就朝著其他賓客一拱手:“大家稍安勿躁,在等幾個人過來就繼續開席。”
然後,他就隨便找了個主位住下,拎起一壺沒人動過的酒就著壺嘴喝了一口。緊接著就是一皺眉。
“這什麼玩意也能叫酒?怕不是連個丫頭片子都不喝!換了換了!”
“是。”宋禹丞身邊的暗衛,都是他母親留下來的,從小就跟著,自然是忠心。彆說宋禹丞要口烈酒,就是他想要上天,這暗衛都得立刻想法子。
不過眼下,宋禹丞也和上天沒什麼區彆了。
吳文山這頭自然不用說,早就被氣炸了。那些賓客更是有口難言。
宋禹丞的驕縱和肆無忌憚超脫他們的想象,在座的不論男女老少,必須都得說吉祥話。但凡說的不好不可心兒的,宋禹丞還會直接叫那幫親兵把人給抓走,送去京兆尹,就說是辱罵郡王。偏偏這聽著扯淡,還挺順理成章。
宋禹丞娘是公主,爹是大將軍,舅舅更是當朝皇帝,自己還是有封地的郡王爺。見麵沒讓他們下跪都是看在吳文山的麵上了,送幾個人去京兆尹還真不是什麼大事。
一場好好的婚宴,頓時鬨成了鴻門宴,吳文山丟儘了麵子,氣得渾身發抖,可想到未來的計劃,還是勉強隱忍。
草包就是草包,等他作死了以後,自己有的是時間收拾他!
他心裡暗自想著,恨得直咬牙。
然而旁邊喝著酒的宋禹丞,眼底卻蓄滿了危險的風暴。原世界裡,吳文山這孫子把原身困在後院,幾年離不開吳國府後宅。這次,就換他嘗嘗這被困的滋味。
想娶他宋禹丞?就憑他這斤兩,都不夠一盤下酒菜的,也是白日做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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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吳國府混亂成這樣,可外麵,卻遠比吳國府還要鬨騰。
宋禹丞那些兵,都是見過血的,雖然剿的大多都是山賊,但是對於上京這種和平久了的地界,他們身上那點子肅殺之氣,也足以止小孩夜哭。
至於這些大兵們請的人,也都很微妙了。宋禹丞說的是親戚,可他的親戚到底都有誰,自然不言而喻。
首先,那幾個皇子就肯定不能少。其次,喻景洲父子倆雖然走了,但是喻家還有彆人在啊!什麼?喻家的宗親都在西北老宅?不要緊啊!那還有繼室夫人的娘家在!還有大少夫人的娘家在啊。
爺說了,都是親戚,就得請來一起熱鬨。
這下,整個上京都亂了套了。除了不在京中的太子以外,所有的皇子都被宋禹丞的親兵從府裡拉了出來。至於繼室夫人的娘家母親,也被直接抬了出來。大少夫人家的父親,更是讓人生從府裡拽上了馬。
“不是,你們郡王大婚沒有給我發帖子,這不合禮數。”
“瞎叫喚什麼!我們爺娶媳婦兒高興請你吃酒,哪來的這些個嘰嘰歪歪。”那兵不耐煩的糊了大少夫人的父親一巴掌,拎著領子就給扥上了馬。
對於皇子們,這些大兵還稍微恭敬著些,對於大少夫人的父親,他們根本就沒放在眼裡。
一個庶子媳婦兒的娘家,名不正言不順的,郡王爺願意請過來,都已經是格外的恩典,竟然還不跪著謝恩,想要推拒,也是給臉不要臉了!
因此,就這麼著,不過小半個時辰,吳國府就多了不少人。每進來一個,都讓這一桌子的人臉色又變了一次。
都是真正的皇親國戚。
大皇子,二皇子,四皇子……就連最受寵的七皇子都給強行帶來了。最後從馬上扔下來的,還有一個喻家大少奶奶的父親,戶部尚書古超。
往日裡,古超也是極喜歡擺架子的,他又胖,被這個一扔,差點沒把內臟也一起墊得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