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靜依卻沒跪去求人,隻說自己問心無愧,什麼都不怕。不求太子為她做主,隻求能秉公處置。
論氣節,自然是徐靜依更勝一籌的。而且她此番不肯低頭的模樣,也更令太子信了她的話。
在太子來說,這些都是小事。
但既鬨來了,也該給個決斷。
所以,太子說:“孤生平最忌兄弟不和姐妹不睦,又不是什麼血海深仇,何至於親姊妹之間鬨成這樣?親兄弟姊妹間,偶爾吵吵鬨鬨,不算什麼,但若真因一些小事鬨得記上了仇,孤可就要不高興了。”
此話雖是說給徐家姐妹聽,但在場的人大多都聽聽得出來,其實是說給嗣王和永昌郡王聽的。
嗣王有政績,是為未來儲君人選。永昌郡王軍功顯赫,自也有不遑多讓的底氣。
兄弟二人多年來麵上和睦親厚,但太子知道,他二人私下裡卻是有較量的。
隻是如今天子尚在,他這個當父親的也還隻是太子,權勢的爭奪還沒到那一步罷了。
但若不適時的警醒,也怕日後會有大禍。
太子點到即止,點完那兄弟二人後,便又笑望向一旁徐家姐妹。
“孤做個主,你二人一人退一步,今日在孤這裡,這事就算過去了,日後再不必提起,可行?”
太子這話,沒人敢反駁。徐靜依不敢,徐淑依就更不敢了。
何況,徐靜依本也不是衝著討公道來的,見太子給了話,她立刻順著話應了是。
她這邊都同意了,徐淑依那邊更不敢再多言什麼。雖然是吃了虧,但若眼前不妥協,她怕是要吃更多的虧。
又想著,來日方長,日後想報今日的仇,有的是機會呢。
太子要管的事情很多,既此事解決了,太子也就無心再把時間耽誤在她們姐妹之事上。
孟氏很有眼色,立刻過來扶起徐淑依,然後說:“起來吧,我們回去。”
那邊徐靜依垂眸沉思,隻猶豫了一下,便立刻將自己夫君引薦到太子跟前。
“太子殿下,這是我的夫君,如今在京畿大營中任百夫長一職。雖軍階不高,但卻升任極快,營中諸位將軍也對他多有讚賞。您瞧瞧看他這副身骨,是不是天生就是領兵作戰的好苗子呢?”
方才太子已經注意到了,隻是沒有刻意提起。此番既有人特意提起了,太子不免也走近過來,圍著人四下裡好好打量了一番。
徐家的這個丫頭倒沒誇張,眼前的這個後生,的確很有軍武之人的颯爽英姿。
自過來之後,顧容庭始終都沒說一句話。這會兒被親生父親細細端詳,他也是垂眸屏息靜氣,他沒問,他便也沒主動開口。
太子看了半晌後,點頭說:“孤記得你了。”但又問,“叫什麼名字?”
顧容庭這才抱手回話道:“晚輩姓顧,鄙名‘容庭’二字。”
太子又問了他在京畿大營中如今在哪支軍隊,又歸誰管。大概問清了些情況後,太子就沒再說什麼。
儼然是心裡記下了這個人。
徐靜依卻有些心急,一心想立刻就將他身份解開。但她再想說什麼時,顧容庭攔住了她。
顧容庭主動說:“今日擾了諸位貴人,庭實在心中自責。這便帶著娘子回去,不敢再多打攪。”
太子頷首,算是應了。然後又踱著闊步繞去了書案後,打算等這些閒雜之人都走後,他繼續同嗣王和永昌郡王商議家國之大事。
顧容庭靜默著拉妻子離開,踏出書房前,自然的抬頭朝房裡看了眼。書房內,此刻父子三人圍聚一起商討的場景,也叫他十分熟悉。細憶起來,前世他同父親兄長呆一起的時間雖不長,但像今日這樣的商討,卻是常有。
那時候,他滿腔壯誌的抒發己見,如今想來,卻是過於張揚了。
廟堂不是江湖,他一腔熱血,或許未必稱彆人的心。
方才父親的一番言語敲打中,他也聽得出來,嗣王同永昌郡王之爭,已隱隱浮上水麵。
出了太子府後,徐靜依才說:“方才還有話沒說完呢,你拉我做什麼?”
知她心急,顧容庭無奈,輕歎一聲道:“凡事適可而止,知你急著想向太子引薦我,但點到就可,再多就惹人嫌了。太子有寬人之心,所以他並不計較你剛剛的那份私心。但若再進一步,或就要惹他不高興了。”
徐靜依沉默,心裡想的卻是,她可不隻是引薦那麼簡單。
不免又在心裡唉聲歎氣,錯失了這次機會,之後再想給他創造這樣的條件,怕是更難了。
但又覺得,此次也不是一無所獲的。至少,太子成功注意到了他,且還多多打探了一些他的情況。
若太子真看重他這個人的話,日後但凡有機會,他或許也會再傳他來說話呢?這樣一來二去,接觸的機會多了,總有一日他會認祖歸宗的。
何況,本來今日之事,就算是意外之喜了。她沒想到,徐淑依的不依不饒,還給她提供了這樣的機會。
凡事往好處去想,心情也自然更愉悅一些。
安慰好自己後,徐靜依悄悄撩開車簾望向外麵。外麵太陽已經下山,天幕呈蟹青色,繁華熱鬨的夜市漸漸有了苗頭。
天越來越暖,晚風拂過臉頰,陣陣煙火氣息撲鼻而過,徐靜依仰麵迎著微風,貪婪的呼吸了好幾口。
再撂下車簾坐回來時,她人整個又活回來了。
今日有所收獲,顧容庭認親之事算是踏出第一步了,今日也算是成功啊。
這般想著,她再望向坐對麵的人時,眉眼間便皆是笑意了。
顧容庭明知故問:“笑什麼?”
徐靜依卻堵他話道:“我笑也不能笑啊。”
她有時候不講理起來的樣子能氣得人啼笑皆非,顧容庭忍住笑意,有些無奈說:“笑長在你的臉上,你當然能笑。”
徐靜依卻主動挨坐到他身邊去,逗著他問:“我對你好不好?”
顧容庭心中澎湃,卻坐得紋絲不動,麵上儘量不顯。
“嗯,好。”他簡略回。
徐靜依追問:“哪裡好?”
顧容庭側首望去一眼,見她那張嬌豔明媚的臉就近在咫尺。那樣的青春靚麗,那樣的明豔動人,忽然就想到,夫婦二人魚水之歡時的場景。
喉結隱隱滑動了下,顧容庭平靜收回目光,認真回答她:“娘子無時無刻不為我考慮,哪怕是在太子殿下跟前,也不畏懼分毫,隻想著要為我謀取前程。”
雖然她目的不純,但為他謀取前程卻是真的。所以,他對她的這個誇讚,她很坦然就接下了。
“那你以後要不要對我很好?”她向他索取。
雖說這一世她對他的態度已經同上一世很不一樣了,但也怕日後他恢複身份後,會另起心思。
不至於會奪了她武安郡王妃的身份,但若他喜新厭舊,另置兩房夫人回來,於她也是一種威脅。
她不介意他納妾,但卻不能有危及到她身份的女人。日後在太子府倚水居,她必須是獨一無二的存在。
雖知道她此言是有所圖謀,並不純粹,但顧容庭仍鄭重答了道:“放心,日後必不相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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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緩緩行至顧宅門口,卻見門前停著兩匹馬。
這樣的馬顧容庭識得,尾巴上係著黑綢,乃屬禁軍。
一時間,許多念頭蜂擁而至,最後,顧容庭抓住了其中一個。
或許,前些日子坊間傳得沸沸揚揚的有人來帶走家中郎君之事,已經查到他們家了。
顧容庭垂眸,看了妻子一眼,見她同樣狐疑,便解釋說:“還記得前些日子同你說過的那件事嗎?坊間有兵挨家挨戶帶人出去,似是在查什麼人。”
徐靜依恍然。
夫婦二人一道進去後,立刻有等候在門邊的小廝請了他們去上房那邊。
果然,上房待客的廳堂內,正坐著兩個身著禁軍甲裝的士兵。
因顧容庭也是軍中人,雖隸屬的衙門不一樣,但那二人也十分客氣。
見顧容庭過來,二人起身打了招呼後,便直接說明了來意。
“顧將軍。”其中一人抱手,“奉命行事,若有不周之處,還望顧將軍包涵。”
二人論軍階同顧容庭差不多,顧容庭自也抱手客氣回道:“既是奉命辦事,某人一應配合。”
話也不必多說了,那兩個禁軍直接引手,請顧容庭跟他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