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最後沒能殺了魔主,真會死在裡麵嗎?”
“會,你會落入一場又一場的夢,直到麵前隻剩死路,再也走不回來。”離夢城主以輕飄飄語調說著最殘酷的話。“祝真人眼見凶險,問我要了你的星盤,親自進去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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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祝玄光倒沒有跟著幽嶽一起批判的意思,反是淡淡道:“凶險也意味著收獲,如果沒有這一趟生死際遇,你不可能那麼快晉劍心境。”
饒是祝玄光這等修為落入了旁人的大翮遊仙,也隻能照著裡麵的規則走,見機從旁提點,而無法強行乾預命軌,又或者代替謝長安去做什麼。
謝長安聞言苦笑:“可我的劍心境是占了大翮遊仙裡的便利,算是鑽了空子,如今空有境界提升而無相匹配的武道實力。”
如今還有那惹眼的法相橫空出世,天下第一人之徒的名頭越發招搖,指不定哪天就被人打回原形了。
祝玄光似笑非笑:“旁人想要這機緣還求不到,你既有膽量許下那等探究天道的宏願,怎麼現在卻瞻前顧後了?”
謝長安沒有被調侃的臉熱羞赧,反倒是轉念一想深以為然。
既然天雷砸也砸了,以後無非是一往無前,繼續走下去罷了,修仙之人有哪條路是容易走的,千人千道,總要走過坎坷荊棘。
想通這點,少女釋然,發絲微微晃動,染上燈火螢光,如同星辰落在耳邊。
“多謝師尊點撥,弟子受教了。”
祝玄光見狀也微微露出讚許笑意,不管怎麼樣,這一趟謝長安是得了大機緣的,他本也沒料到對方能那麼快提升,如今雖然是有些作弊一般地強行來到劍心境,但既然心境到了,往後武道與相應的領悟也能跟著升上去。
“我倒有一事未明,想請謝道友指點。”
在得到謝長安的首肯之後,幽嶽問出自己方才到現在一直沒想通的問題。
“你接受魔主賭約之後,看見了什麼?”
謝長安疑惑:“幽城主在外麵看不見?”
幽嶽:“隻能聽見聲音,看到模糊景象,但無法更詳細清晰。”
但他知道,謝長安能出來之後一下子從劍意境強行提到劍心境,肯定與她在裡麵最後這場遭遇有關。
謝長安道:“我附於參妙真人的身上,親身經曆了她的天劫。”
幽嶽:“……那是魔主弄出來的幻境吧?”
謝長安:“自然,參妙真人渡劫時我就在扶廣山上親眼所見,但是在裡麵,記憶混淆,我是分不出來真假的。”
幽嶽點頭:“不錯,一入大翮遊仙,前塵忘儘,你就隻剩下在裡麵的記憶,許多人逃避現實,寧可接受以假亂真,在裡麵過一輩子。”
謝長安:“當時我便看見頭頂是魔獄,所謂飛升,便是成魔,若是不願成魔,那就隻能選擇隕落。”
“那你如何勘破魔主的陷阱?”
這也是幽嶽最想知道的。
當時無疑是謝長安所遭遇至為凶險的時刻,無論哪個選擇,等待她的都是深淵困境,而祝玄光即使冒險進去陪她走過一段,也絕不可能在那時給予她任何提示。
但她竟然憑借自己衝出了連劍仙境修士都未必能突破的局麵,這不能不讓幽嶽感到驚訝萬分。
“因為我從來沒有把自己當成修士。”
幽嶽聽見謝長安如是道。
他微微蹙眉。
“我是一個人。”謝長安又道。
幽嶽:“……修士不就是人?”
修士裡也有鬼修妖修,但謝長安顯然不是這個意思。
謝長安笑了一下:“幽城主,你認為自己是凡人嗎?”
離夢城雖非宗門,離夢城主卻能主宰天下許多修士的生死。
入了大翮遊仙的修士,等於將自己的命運都交給幽夢城,如果幽嶽有私心,在大翮遊仙裡神不知鬼不覺殺個人也並非難事,許多人明知這點,卻抗拒不了能在曆練提升甚至美夢成真的誘惑。
這樣一位離夢城主,自然不能與平庸凡人相提並論。
謝長安不需要他的回答,也能猜到他內心所想。
“不止是幽城主,這世間的修士能禦劍千裡,殺敵無形,哪一個又將自己當作庸人?”
高高在上,視凡人如螻蟻,即使像沈曦於春山這樣不懷有輕蔑惡意的人,實則也不會過於去關注尋常百姓,至此修士與凡人,天然已經形成兩個陣營,兩個種族。
“可我始終記得我小小宮女出身,因緣際會方能走上修仙之途,否則當日長安城破,城中那數十萬引頸待戮的生靈,哪一個又不是我?”
“所以那魔物給的路,我都不想選,我隻要走我自己的路。凡此種種,有局,便有破局之法,與其順應而行,不如絕地求生,說不定柳暗花明就在意想不到的第三條路。”
所以她清醒冷靜,不為所惑,甚至毫不猶豫將劍指向自己。
隻有殺了舊“我”,方能得到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