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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還以為你永遠不會問。”
折邇歎了口氣,轉身背對著她解下衣裳,慢慢露出後背。
一條從肩頸橫跨後腰的傷痕展露出來,皮肉綻開,露出下麵的骨頭,甚至連內臟都隱約可見。
若折邇不是修士,而是尋常人,現在早就變成鬼了。
謝長安根本不必再問,就能想象當日扶廣山那場自相殘殺是如何激烈。
他能活下來,不是運氣好,而是足夠強。
參妙真人一脈的傳承,現在隻怕餘下折邇一人了。
“哪裡有藥草?”
聽出她似乎有所鬆動,折邇暗出口氣。
“有一種淩霄花,我知道人間也有淩霄花,但長在這裡的不一樣,叫九幽淩霄花,多見於黃泉邊,可以活死人肉白骨,治好我的傷勢。還有,我聽說照骨境內有件法寶,名為金縷衣,可能在某個大妖或凶魂手上,有修魂補魄之效,若能擁有此物,你再找個合適的軀殼,就能借屍還魂,重新做人了!”
謝長安沒有答應,也沒有拒絕。
從她那張漠然的臉上,折邇看不出一點對還陽的期待。
折邇是不懂的,因為他滿腔不甘,還想回扶廣山去討回血債,決不能折在這裡重傷鬱鬱而亡,他覺得謝長安應該也與自己一樣,即使暫時不能向祝玄光報仇,也總該努力修煉,來日方長。
“帶路。”
他心裡懸著,聽見謝長安說出這句話,終於石頭落地。
“你放心,待我治好傷,就陪你去找金縷衣。”
疲憊絕望中終於有點驚喜的回報,他扯了扯唇角,即使重傷之下也難掩俊美,原本圓潤俊朗的臉部弧度在這些日子裡全都消磨得隻剩下淩厲骨頭,這一笑之下反倒多了些溫軟的味道。
於是一人一鬼在陰森遼闊的照骨境前行。
折邇拖著殘軀在前麵走,謝長安撐傘在後麵跟著。
沒走多遠,他們就遇見大批亡魂。
成千上萬的亡魂,不聲不響往一個方向走去,仿佛受到某種無聲感召牽引。
場麵震撼,十足瘮人。
黃泉不在那個方向,折邇原想帶著謝長安混在隊尾,找個機會悄然離開,卻不料還是驚動亡魂大軍,一個個扭頭朝他望來。
這些亡魂明明男女高矮不一,五官表情卻渾然相似,仿佛無數張一樣的臉出現在不同的人身上。
他的冷汗唰地就下來了。
他不動,亡魂大軍也不動,但隻要他稍有動靜,那些木訥呆板的眼珠就會緩緩跟著轉動,黏在他身上一般。
陰氣撲麵而來,謝長安毫無感覺,折邇一個活人卻無法在這種鋪天蓋地幾乎窒息的陰氣下久留,當即就準備撤退。
“彆動。”
謝長安離得很近,對他耳語。
若是個活人,此刻已有灼熱氣息,但眼下他隻能感覺到寒氣往他耳朵吹了一口。
“他們好像在找人,目標不是你。”
身為同類,謝長安能感覺到些許。
雙方對峙片刻。
折邇微微抬手,從左往右,所有魂體的眼睛都跟著他緩緩轉動。
他又往後退了一步,亡魂們也跟著往前進一步。
謝長安一字一頓隱含殺氣:“不,要,玩,了。”
折邇小聲傳音:“他們好像被絲線操控的傀儡木偶。”
他重傷在身,氣息微弱,又用靈力強行壓製了活人的氣息。
這些亡魂與他對峙片刻之後,好像真沒能察覺到什麼,便緩緩地扭回去。
這種無數雙眼睛落在身上的森嚴壓力去掉,饒是謝長安也不由鬆口氣。
但就在這時,折邇傷勢發作,麻癢從胸口躥至喉嚨,他忍了又忍,實在忍不住——
“咳!”
咳嗽聲很輕,但就像羽毛落入滿是灰塵的地麵,瞬間也能激起灰塵飛舞。
所有亡魂倏地扭頭,又齊齊盯住他們!
謝長安:……
折邇:……
嘩啦!
所有亡魂同時張口,無聲呐喊!
折邇聽不見聲音,卻能感覺到四周靈力潮水般湧來,瞬間被激得吐血後退幾步。
謝長安不再坐以待斃,直接召出留天劍,一劍蕩去,大有橫掃千軍之勢。
亡魂大軍被劍氣暫時逼退,兩人二話不說轉身拔腿就跑!
謝長安還好說,她足不沾地,拿著把傘也比折邇快。
後者卻已是強弩之末,強撐著跑出不遠就吐血踉蹌,就這麼一晃神,他們已經被亡魂們包圍了。
所有陰氣排山倒海推過來,逼得折邇立足不穩,又吐出一大口血。
他現在的修為實力經過扶廣山一場大戰已經所剩無幾,又千裡跋涉到照骨境來找活路,早已如山巒將傾,不可逆轉,全憑謝長安一人執留天劍開路。
包圍圈越來越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