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傀儡絲一去,阿謹神清氣爽,隻覺眼睛看什麼東西都變得清明了。
她有些懵懂後怕,不禁對謝長安感恩戴德。
李承影告訴她:“謝真人要在這裡住一段時日,就宿在書房,你不必聲張,隻要悄悄與我爹說一聲便罷。”
阿謹忙道:“書房太亂,昨夜不知真人要來,也沒來得及收拾,這院子裡還有空的客房,奴先去打掃一間出來,也好讓真人下榻。”
李承影:“不用了,真人喜歡看書,就在書房,你把書房稍稍整理下就行。”
阿謹應聲去了。
謝長安看他一眼,仿佛在說你怎麼知道我喜歡看書。
李承影眉眼彎彎:“你昨天進了書房之後,頻頻往書架上看了好幾眼,我猜那上麵可能有你熟悉,或者喜歡看的書。那一角都是書畫集,有些是我父親之前看過的,被我借來。我以為師父應該會喜歡看道家典籍或心法秘籍一類。”
謝長安:“我之前在唐宮生活過十幾年,幫內官整理書籍是難得閒暇的時候,一邊整理,一邊可以看許多書。”
宮中唯一的好處就是藏書浩如煙海,一些富貴人家都未必能見著的書籍,在宮裡卻能輕易找到,她如饑似渴,一本本看過去,也因此養成了她的博聞強識。
足不出戶,卻能遍閱經典,遊曆天下。
後來入道,也因為有了這段經曆錦上添花,進境才能更快。
因為很多心法秘訣艱深晦澀,師長也不可能時時刻刻都能跟在旁邊以備詢問,這時候就得依靠個人學識的根基了,如果她當時隻能粗識幾個大字,那修煉一定會困難很多。
當時之所以能跟沈曦齊頭並進,看上去沒落後那麼多,謝長安在背後付出的積累絕對比任何人更多。
她休息了一晚,精神恢複不少,又喝了阿謹送來的溫蜜水。
淡淡梅香順著窗戶縫隙裡的風送進來。
大雪過後,外麵是靜謐的天光。
謝長安拿出封禪筆,虛空畫了幾筆。
李承影道:“你一定在書裡見過世上最美的山川。”
他看見自己麵前出現幾座高山,山勢危峻,嶙峋巍峨,瀑布狂瀉而下,落入奔騰河流,一去不返,周圍景象為之一變,他就坐在其中一座山峰上,身下臥榻都變成怪石,耳邊山風呼嘯,還能聞見水汽蒸騰送來的濕潤。
他不禁伸手去抓漂浮的水珠,掌心一片濕漉漉的,竟不像是幻境。
“心之所想,如願以償。”
謝長安將封禪筆遞給他。
李承影忽有所悟,摘下一片葉子,就著封禪筆上殘留的靈力,在葉麵上畫了幾道,葉子隨即化成一葉扁舟,被他扔進下麵河流,又在中途變作一隻白鴿,撲騰翅膀盤旋幾圈,重新落在他屈起的手指上。
他用封禪筆在鴿子翅膀上點了幾下,鴿子頓時成了一束桂花,沉甸甸的香氣壓彎了枝條,也瞬間滿溢屋子。
寒冬臘月哪來的桂花,可他手裡這束桂花偏生就是真的。
謝長安拿過他還回來的封禪筆,又是輕輕一掃,所有山峰河流消失不見,眼前還是這間屋子,但李承影手上的桂花還在。
隻是屋外光禿禿的桂樹少了一枝。
她不禁露出微微古怪的神色。
這天分實在太高了。
當年王亭學道未幾,給她變出一枝春花,就讓謝長安驚為天人,也讓聞琴道人對這個弟子愛護有加。
現在比起李承影算什麼,一個螢火,一個明月嗎?
稟賦優越,簡直讓人心生嫉妒。
若非他身體孱弱,就這根骨悟性,怕是能比所有人都更早得窺天道,飛升成仙。
但想到飛升,謝長安就升起一股淡淡的倦怠和厭惡。
李承影敏銳察覺她的細微變化。
剛才明明是放鬆的,甚至有點驚訝和愉悅的,怎麼轉眼間就不高興了?
“師父,我是不是哪裡做得不好?”
介於少年與青年之間的眼睛明亮清潤,稍稍彎起也有一泓春水臥蠶,天生多情,不笑也像笑,要是真願意笑一笑,立馬就能引來不知多少心甘情願的情債。
祝玄光也有這樣一雙眉眼,但他很少笑,或者說,他很少在外人麵前笑。
可能是因為知道自己笑起來會減少許多威嚴。
但謝長安見過幾回,那時候師徒二人已經關係很好,時不時拌嘴逗悶子。
不過再怎麼把她當自己人,私下願意玩笑,祝玄光也絕對不是李承影這種看似乖巧聽話,實則死纏爛打,臉皮奇厚,還很有幾分心機城府的性子。
“沒什麼。”
謝長安移開目光,心裡已經徹底將兩人切割分開。
她拿出一個小爐子,放在書案上。
“你能否看出這爐子有何異狀?”
她不是考校,而是疑問。
這爐子自打被拿回來之後就沒有動靜,謝長安懷疑裡麵有什麼機關或禁製,但她昨夜粗略探究過,也沒什麼發現。
李承影無師自通天生能知陰判陽,五感甚至比她這個當過鬼的還要靈敏,不可謂不令人羨慕。
當然他為此付出的代價也很慘重,身體像個漏風的容器,承受不了稍微強大一點的靈力衝擊,也很容易破損甚至毀壞。
李承影
看著這個古怪的小香爐,拿起來捧在手裡。
“裡麵好像,關著什麼東西。這是什麼?”
謝長安:“天工爐,你的感覺是對的,裡麵確實有東西。”
李承影:“這名字好像在哪聽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