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明珠拱手應答了一聲。
然後娓娓道來:“正如方才國公所言,西北部族是因為糧食短缺,才會南下搶掠。奴才以為,倒是可以適當開放通商,由朝廷派人監管。如此,部落的百姓可以得到他們需要的糧食、茶葉和布匹等物,而與他們交易的商人也能將貨物運至內陸,從中獲利,從而減少戰亂和衝突。”
佟國維冷哼了一聲:【老匹夫,踩著老夫的腦袋向皇上討好,不過是個會紙上談兵的目光短淺之徒,懂得什麼?】
“明珠大人此言差矣,那西北部落狼子野心,一直對我大清虎視眈眈,豈是區區小利便能輕易滿足的?交易哪有搶掠得來的多?明珠大人穩居京中,從未離開過,怕是根本不清楚他們的本性。”
明珠雖然聽不見他心裡想的,但從他的言語之中,亦聽得出輕視和鄙夷。
【你這老東西,不過是仗著裙帶關係,要沒有你那做皇後的好姐姐和好女兒,你能僥幸撈到軍功?老夫再怎麼,也是憑自己的本事走到現在這一步,輪得到你在這兒質疑老夫】
“國公說的是,我是從未離京過,可每次戰時,我都在後方替皇上分憂,深知打仗消耗巨甚,於國於民都是沉重的負擔,若能以養止戰,自然有諸多益處。這些,想必國公一時是不能體會的。”
佟國維氣得不行,當即與他爭辯:“你!老夫親赴戰場,上陣殺敵不知凡幾,而你不過是坐在府裡,拿著筆寫幾本折子,你又有什麼功勞?”
“我有何功勞,皇上自然最清楚,還是說我的功過,竟是由國公你來評說?”
看著這二位激烈交戰,馬爾漢恨不得把自己縮成一小團,或是乾脆消失。
【城門失火殃及池魚,我這條小魚可經不起你們二位的這場戰火,看不見我,老天保佑,最好都看不見我】
“馬爾漢,你是兵部尚書,你也說說你自己的想法。”康熙偏不讓他如願。
心中苦笑的馬爾漢隻得開口:“奴才以為西北部落民風彪悍,若是沒有武力震懾,怕是不行的。”
【就說老夫的主意才是對的!】佟國維心中得意。
“然,若是增加駐防兵力,軍費的開支也必定增加不少。若是能再輔以懷柔之策,逐漸教化邊民,將其融合到我大清百姓之中,想來也不失為一計良策,奴才還以為……”
這就是個滑不溜秋萬金油,說了跟沒說似的,他就是想誰也不得罪,這樣的奴才要來有何用?關鍵時刻半點用處都沒有,康熙心中暗罵。
【嗚……害怕,不要吵架好不好】
突然一道委委屈屈的稚嫩小奶音響起,康熙這才想起自己懷裡還抱著個孩子。
弘煦撇著小嘴,眼淚在眼睛裡打轉,眼看就要被嚇哭了。
康熙趕緊開始哄懷裡的小家夥,拿著那顏色鮮豔的布老虎逗他。
馬爾漢說完之後遲遲不見皇上開口,隻得繼續說下去。
同樣的話,顛來倒去的說,說的嗓子都漸漸啞了,實在撐不下去,便停下了。
佟國維和明珠便又接著繼續杠。
好容易哄好了的弘煦又開始冒起了眼淚花,把康熙氣得夠嗆。
“行了,都閉嘴吧。”康熙不耐地丟下這句。
三人齊齊跪在地上。
一時殿內靜默無聲,連掉根針都能聽得見。
弘煦終於咧嘴笑了,還露出了粉嫩的牙床。
康熙這才把心神重新挪到三個大臣身上。
佟國維:【皇上肯定是覺得明珠此人滿嘴空口大話,不切實際,不堪入耳】語氣驕傲得很。
明珠:【想念老對手索額圖了,他起碼有腦子】語氣恨恨。
馬爾漢:【皇上發怒了!是我說錯什麼了?怎麼辦?接下來該怎麼辦?】大些的惶恐。
康熙端起茶杯飲了一口,茶水已經冷了,不過正好降一降火氣。
“來年國庫若是豐盈,一切都好說。”康熙突然說了這麼一句,之後又像是不經意地隨口一問:“今年江南、山東等地如何?明年可能保成糧食收成?沒有發生什麼災患吧?”
佟國維:【江南倒是沒聽說,山東麼……前幾日隆科多倒是跟我說,郊外已經開始有山東的流民陸續彙集】
他回答道:“回皇上,老臣已經解任多年,這朝中之事實在不知,此事,想必明珠最為清楚。”
明珠:【原來皇上問了這麼多,是為了這個。皇上去年才巡視過江南,即便當地官員有意隱瞞,還有製造局盯著,不可能瞞得住災情。內閣去年今年都沒有收到山東的災情奏報,嗬!怕是李光地這廝要慘咯】樂得看戲。
他幸災樂禍到都懶得跟佟國維鬥了。
“回皇上的話,內閣倒是沒有收到任何關於兩地的災情奏報。”
馬爾漢:【沒聽說啊,應該沒有吧,明珠大人都說了沒有了】不是很確定,語氣遲疑。
康熙總算是得到了自己想知道的消息,他也懶得再聽馬爾漢說些沒有用的廢話。
“行了,今日便到這兒,你們都退下。”
康熙暗中派人去查探,災民已經越來越多,都往京城湧來,根本不可能再瞞住。
都是人命啊。
他即刻下令,命八旗大臣各按旗分在城外三處施粥賑災,監管的差事,他交給了今日召見的這三人負責,誰叫他們一個個的都叫他看不順眼。
大雪天裡,冰天凍地的,三個人吸溜著鼻子,搓著手,苦哈哈辦差去了。
後來還是不夠,漢大臣和內務府也各分三處賑濟,本來八貝勒胤禩主動請纓,想要親自去監督,康熙沒有同意。
差事反倒落在比他年少的十三阿哥胤祥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