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脆老子穿越了吧,小爺惹不起好歹躲得起嘛。”
雲崢憤懣而將聲音壓得極低地呢喃道,就在這時,一枚五毛錢的銅板從他口袋裡掉出來,在教室地麵上猛烈地彈跳起來,打了個滾,最後擊中了教室最後麵一個臟兮兮的小型阿修羅王陶瓷像。
這個沒人喜歡的猙獰裝飾品,不知道是誰將它放在那裡的。
在睡魔將雲崢吞噬的瞬間,阿修羅王的彩色瓷像突然發出明亮的紅光……
雲崢很快發現他的許願實現了,他擺脫了如同咒怨纏著他的青梅竹馬蕭瀟女士,也不用再看到學生會主席兼班長劉蕭那張臭臉。
不過他即將麵臨一件更加噩夢的事情,吃人肉,或者被人吃。
當時,雲崢掐了自己的臉很多次,才確定了,這不是做夢,而是再真實不過的現實。
當然,那都是七年前的事情了,我們的主角雲崢同學,已經從陰影中成功地走了出來。
那次糟心的穿越,於他而言已經成了不堪回首的回憶。但他也不會再有因為自己那張臭嘴胡亂許願,而扇自己幾個耳刮子的欲望。
也就意味著他確實習慣了這個新世界。
崇禎二年,貴陽城。
今天,穿越到這個世界第七年,剛剛榮升參將大人的雲崢要做很多穿越者都會做的一件事——訓練新兵。
“不急。”
新兵小趙慢悠悠道。
“不急?”雲崢眉頭一蹙,眼神瞬間變得淩厲,對著小趙揚手就是一個爆栗,喝道:“簡直胡鬨!此事萬分緊急!最遲三天,鳥銃彈藥必須練熟,否則,休怪軍法無情!”
“凜冬將至,你們這群小鬼可明白?”
一眾大頭兵儘管從未離開過大西南,卻隱約意識到雲崢口中的“凜冬將至”是什麼意思。
即使是在這崇禎二年的貴州高原,冬天也一年比一年冷了。
雲崢長歎一聲。
“你們都看過《無限凶怖》嗎?”雲崢問道。
很有意思,這個位麵的大明也有這麼一本書,但副本是水滸傳、三國演義、西遊記之類。
“當然,從小不知道翻多少次了!”小趙興奮地道。
“相信我,真正的未來隻會比那可怕十倍。”雲崢麵色凝肅:“我們的前方,是地獄。”
他見過曆史的車轍,因而知道未來將有一場無法逃避的風暴在等待著他們。
訓練結束的號角聲在營地中回蕩,新兵們帶著複雜的心情漸漸散去。
雲崢卻一刻不停,他穿過營地的小徑,徑直走向參將府的閣樓。
昏黃的燈光下,擺放著安妙彤精心整理的情報。
雲崢戴上眼鏡,那熟悉的觸感讓他瞬間進入專注的狀態。
他快速瀏覽著字裡行間的信息,腦海中逐漸繪製出一張無形的大網。
長達八年之久的戰亂,對於西南驛站係統的破壞是致命的,這也導致了大明引以為傲的錦衣衛探查係統就地癱瘓,各方鬼魅也紛紛將觸角深入西南。
而這僅僅隻是雲崢職責內的煩惱。身為一個穿越者,他所慮之事遠非止於此。
崇禎二年,水西反賊已經日落西山,袁崇煥剛剛殺了毛文龍,而後金之主皇太極也將在今天冬天兵臨北京城下,從此改寫明末遼東戰場的格局。
正當雲崢思考如何應對未來的局勢的時候,某些居心叵測之人也正聚在一起,像一條吐著信子的毒蛇,準備向雲崢發起致命一擊。
一處廢棄的廟宇中,李三接過對方遞來的青竹竹筒,從中熟練地抽出一遝厚厚的紙片。
“怎麼這麼多?”李三很是疑惑。
張獻忠不日便要在陝西舉事,而他們這些遍布全國的密探也會陸續被召回,以充實義軍的力量。
對張獻忠來說,此時西南地區情報的重要性已大幅降低,各種情報的傳遞都成了例行公事,內容也儘量精簡。
正因如此,李三很是詫異,不明白這次為何會收到如此厚的一遝情報。
那瘦長身影嘿嘿一笑,道:“尊使可知,現下整個貴州最炙手可熱的商貨是何物?”
此處荒寂無人,且四麵開闊便於觀察動靜,非常適合做一些見不得人的勾當。
李三略一思忖,道:“莫非是那辣椒?”
“不錯,貴州自古不產鹽,偏又山川險惡,商貨難通,因此長期為缺鹽少糧所困。辣椒早在萬曆年間就被西人引入中國,卻隻被視作觀賞性的奇葩。都說人不可一日無鹽,可是誰能想到辣椒居然可以替代鹽巴,偏偏這貴州水土又極適合種植辣椒……”
“而那參將雲崢,正是貴州近來廣泛種植辣椒的幕後推手。”
辣椒是一種高鈉食物,利於保存,還可以開胃,因此可以有效地緩解一些缺鹽地區對食鹽的依賴。
在雲崢所處的世界,辣椒最早就是在不產鹽的貴州得到普及的。雲崢並不完全是改變了曆史,隻是提前了這一曆史進程。
李三陷入沉思,手握辣椒這一利器,在這亂世之中便等同於有著壟斷能力的私鹽販子。這代表著什麼,他作為職業反賊又豈能不知?
(這個雲崢的存在,早晚會成為張獻忠大王的莫大威脅。)
借著城牆角落一個被戰火破壞而形成的豁口,李三終於找到了出城的機會。他拍拍身上灰土,立身在城外廣袤的原野上。
遠方山巒連綿,輪廓在雲霧繚繞中若隱若現。
儘管早已司空見慣,但是原野上那些零星散落,不斷挪動著的黏糊糊果凍狀生物,依然給李三一種怪異感覺。似乎這些東西從來都不是中國應有之物。
“格老子的,真是邪門。那幫大儒硬說這種被西人稱之為‘史萊木’的玩意兒是被雲南人種出來的可移動菌類,可我怎麼聽說自從萬曆年間那幫傳教士進入中國以後,這種奇怪的東西就越來越多了呢?”
李三一邊胡思亂想,一邊堂而皇之地步入驛站。
水西安氏叛亂之後,此前由安氏掌控的驛站係統部分為各方勢力所瓜分,而這處驛站正是張獻忠在貴陽多年滲透的成果之一。
驛站遠比李三想象中要來得乾淨整潔,絲毫沒有曆經戰火的破敗感。李三雖未見過當年奢香夫人修建的龍場九驛那“路不拾遺、夜可馳馬”的盛況,但是想來也相去無幾;不由暗暗稱奇,心道:這驛站的管理者倒有些才乾,或可試著收歸己用。
酒過三巡之際,李三仿佛看到了一道衣衫如雪、仙姿玉貌的倩影正端坐在他的麵前。一時間,竟讓這片略顯荒蕪的驛站變得鮮亮起來。
隨即搖了搖頭,這兵荒馬亂的年代,又怎會有哪個大家閨秀敢到處亂跑?
李三正欲提壇再飲,不料壇身忽如千斤墜石,令他手上一僵,隨即便失控滑落。
心中一凜:以自己的酒量,斷不可一醉至斯,這酒中必有古怪!
一股強烈的眩暈感隨之襲來,李三隻覺眼皮沉重如鉛,欲睜無力。
他冷笑一聲,頂門升騰起濃烈的殺意:“雕蟲小技,待我化解此毒,便屠了這鳥驛站!”
耳畔忽地響起一陣尖銳的嗡鳴,緊接著腦後如遭錘擊,劇痛瞬間抽乾了李三渾身的力氣。
他勉強回頭,看到了一道縹緲的身影。女子手持與氣質大不相符的粗大狼牙棒,眼神淡漠,如在看一個無足輕重的無用之物。
在生命即將消逝之際,李三隱約聽到一個清冷的仿佛來自另一個世界的聲音:
“貴州大地容不下亂竄的蟲豸——你的首級,便由我安妙彤取走了。”
類似的黑店劇情,近段時間在貴陽城一帶早已上演過多次。
這一切當然都是雲崢的布置。
在這個混亂與陰謀交織的世界裡,雲崢深知信息的重要性,因而第一時間控製了貴陽城附近幾近癱瘓的驛站係統。
這,便是他——崇禎二年的大明參將雲崢,為天下英雄精心準備的舞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