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崢看著她,那張還稍顯稚嫩的臉上寫滿無奈:“你這趟回鄉之旅,快趕上我在永寧城臥底的凶險程度了。
“我是一步都邁不動了,拉我一把。”
白得透光的玉手探了出來,上麵有兩三個小小的傷口,但楊梅子一般的血跡,更襯得肌膚瑩白無暇。
雲崢怔了怔。
他能感受到少女話語中的無力與挫敗,可隱隱間又似乎有一絲彆樣的依賴。
“敵人就在追殺我們,現在沒有到泄氣的時候……”
“我知道啊!”葉曦突然抬高聲音,像是在給自己打氣,“可我真的好累,這是我的家,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雲崢明白葉曦此時的無助。赤水城,這個原本應該是她的家的地方,此時卻遍布殺機,這無疑打碎了她心中某種美好的,也許可以稱之為精神支柱的東西。
“我在想,今年我尚未滿十八歲生辰,如果死前還沒拉過自己親弟弟以外男孩子的手,是不是太遺憾了?”葉曦幽幽歎息一聲。
此時的葉曦,似乎變得柔弱如荷葉上的露珠,讓人感到似能一碰即碎,令人湧起一股想要保護的衝動。
也許平日裡的堅強,無非是用來保護脆弱深心的麵具而已……
雲崢知道大明與漢唐不同,是個已經被程朱理學所改變的時代,相當講男女大防。哪怕是貴州這樣的邊陲之地,也大受影響。
但是哪怕是在自己的來處,那個似乎風氣極為開放的時代,有時也能見到令人心悸的純真。
那是他穿越之前的初中時代。
體育課上,老師要求男生女生各牽成數排,然後再連起來。
他正好在交接處。
但是看著旁邊那個女孩子,他與對方不約而同地紅了臉。
對方是個高挑清秀的姑娘,睫毛很長。對於不愛說話的雲崢,她時常過來找他搭話。
可這時候她卻害羞起來,想了想,將雪白脖頸上的校牌摘了下來,遞到雲崢手裡。
校牌是用一根繩子掛在脖子上的,入手處似乎還沾著對方身上的淡淡香水味。
女孩含著歉意對他眨了眨大眼睛,睫毛微微地顫動著。
後麵幾隊也學著他們的樣子,用校牌繩兒當做男生和女生之間的連接物。
為什麼當時的雲崢會想起這些?
因為兩世為人,他似乎也從沒牽過女孩子的手。
兩隻手掌帶著顫栗,怯生生地接近著。
少女的手很纖細,很柔軟,是他從未感受過的感覺。
兩個人互相將目光往對方投去,眸光交彙之後又同時像受驚的小兔一般快速避開。
“一起走吧,我們要好好活下去。”少年輕聲道,手掌上感受到淡淡的溫熱。
“嗯。”少女的俏臉紅得快要滴出水來,垂下頭,聲音細如蚊鳴。
他注意到她攥緊了自己的手。
他比她小一歲,但從一年前那場血腥滅門案之後,少年就發覺到,看似堅強的她,已隱隱將自己當做她的依靠了。
接下來,利用葉曦對赤水領地形的熟悉,兩人亡命奔逃,曆儘艱辛,渾身浴血,才從陳羽衝親衛長曹若冰率領的追捕隊包圍中,殺出重圍,逃出生天。那時,他們已三日未睡,渾身浴血。
當意識到能夠活下來的時候,兩人興奮地抱在了一起,然後困得當場睡了過去,在之後因為害羞,互相之間有好幾天不敢正眼看對方。
這當然都是過去的事了,曾經柔弱的雛鷹和乳燕,如今已經能縱意翱翔風雨,搏擊蒼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