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說佛祖出生時,一手指地,一手指天。而如今少年一手指向東北,一手指向西南。
“天下煙塵,起於東北,定於西南。”
“看來你可不像一個安分的傀儡。”雲崢冷笑道。
他當然已經知道了少年的身份。
“大明也未曾有過一個安分的龍虎將軍。”
少年微笑,作迦葉拈花狀,陰鷙的神態頃刻變得清幽出塵。不得不說,這少年唇紅齒白,容貌絕麗,更勝美豔女子。
“菩提之道,釋迦之道,佛門之道,天下之道。”
“這就是我安位虔信佛學的原因。”
雲崢心中生出一股徹骨的寒意。
他雖不信佛,也知“一念成佛,一念成魔”。
《大般涅盤經》有言——佛雲:我般涅槃七百歲後,是魔波旬漸當壞亂我之正法。譬如獵師身服法衣,魔王波旬亦複如是,作比丘像比丘尼像優婆塞優婆夷像,亦複化作須陀洹身,乃至化作阿羅漢身及佛色身。魔王以此有漏之形作無漏身,壞我正法。
雲崢從這個少年身上嗅到了佛門所謂的波旬的氣息。
但他不得不承認少年的言辭竟聽起來如此地有道理,如此地有說服力,正如佛家所言的“辯才無礙”。
如果這個病弱少年能活過二十歲,是否波旬便會真正地降臨世間?
葉曦的話音,將雲崢拉回了現實:“崇碧,你討厭他嗎?”
“崇碧”是雲崢的字,但用得不多。葉曦也隻有和他獨處時,才會對他用這個稱呼。
“討厭啊。”雲崢拇指和食指輕輕撚動:“這個人小鬼大的崽子總是用不懷好意的眼光打量你,還說需要你這樣的女子才配得上他這樣的絕世天才。這話聽了可真是讓人火大,當我不存在嗎?”
眼見雲崢如此作答,葉曦眼中露出一絲微不可察的欣喜,嘴上卻道:“你這麼大反應,是在為我打抱不平嗎?”麵皮之上,卻不知不覺間泛起一絲輕紅。
再一次陷入回憶之中的雲崢隨口答道:“是的,我不允許任何人不尊重你。畢竟你是我最重要的夥伴。”
葉曦:……
雲崢想起安位的臨終遺言。
當時渾身都至少斷了數根骨頭的雲崢和葉曦拚著最後的力量,在血腥的戰場上一前一後將利刃刺入了他的胸膛。
但即使如此,他也帶著笑,哪怕是充滿遺憾的笑。
“原來這繁華人世,不是留給我的舞台啊。”
“殺了我的人,繼承我的氣運,好好活下去吧。人間是成王敗寇的世界,死了就什麼都沒有了。但我模糊的視野已經看見了佛,佛對我說地獄未空,也許正是留給我這個絕世天才去征服,看起來,我還能做一個地藏菩薩?”
“女人,很遺憾不能征服你了。你們兩位,真的很般配。”
哪怕到最後一刻,他都保持著那份詭異的從容,與縱死敵手笑相承的驕傲。
葉曦突然抓住了雲崢的手,她的手掌纖細而溫暖:“我們會繼續活下去,直到見到新時代的來臨。”
雲崢心神一定。
兩人相當有默契地回避了安位真正最後說的那句話,雖然雲崢知道葉曦明顯對那句話有些注意。
但他知道,當身負了太多鮮血和仇恨的時候,並不容易考慮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