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亡靈舞(九)(1 / 2)

門悄然落上。

祝槐不想暴露,隻來得及瞥上一眼,光線又暗,她能看到的就是進門的那人個子挺高。

也許她該慶幸進來的是個人。

……至少看上去是個人。

似乎也和她一樣動過手腳,辨不明真實高低和男女,自然也瞧不出具體年齡。

她的後背緊緊貼著牆,聽聲音,對方還站在原地。

“我知道你在。”

那人忽然開了口。

不是男聲,也不是女聲,經過變聲器處理的聲音不帶多少感情,不如說更像是含著一種惡意的嘲弄。

“大家都在宴會上,你不會錯過這個不引人注目地回到自己家來的機會——僥幸脫逃的‘幸運兒’?”

祝槐在心裡幽幽歎了口氣。

她猜到會有這種風險,但看在收益可能比風險高的份上……就是沒想到來得這麼快。

對方知道來的是當年的幸存者,於是也這樣來到了這座宅邸。

這其實可以說明兩點。

這人大概率就是當初的凶犯,以及,他或她,並沒有十拿九穩除掉她的把握。

不然不會遮掩身形還刻意變聲,還不是為了以防萬一怕她逃走,自己的真實身份也跟著暴露嘛?

由此可見,甚至可能是她認識的人,但就像她還沒有完全鎖定對方,對方也不確定阿維絲·貝奈特就是洛娜·海登。

但她此刻的處境依然很不妙。

“你可以叫我‘傑克’,”對方笑著輕聲道,“‘傑克之一’。”

遠處的黑暗裡,響起一聲清脆的上膛聲。

之一?

祝槐的想法不合時宜地跑偏了。

——難道要說“像我這麼厲害的還有十七個”嗎?

“門已經鎖上了。”

在落鎖聲後,傑克不緊不慢地一步步往裡走,“我不介意跟你玩玩貓捉老鼠的遊戲。”

“啊——對了,”傑克望見地上那個白線畫出來的輪廓,“我那個時候就是在這裡殺了你爸爸。”

祝槐很清楚,這是在激她。

隻要她忍不住出了聲,對方哪怕沒能得手,也可以借機縮小她的身份範圍。

也可能還有另一個原因,秘密告訴她手法十分殘忍,以可能是直接一刀斃命卻在死後折磨了屍體這點而言,傑克……應該是個相當惡趣味的家夥。

“他聽到動靜跑下了樓,撞見我的時候還求我不要殺了他的妻子和女兒,有什麼賬都找他一個人算。”

“我當然不會答應了,你媽媽在臥室保護著你姐姐,所以解決掉她們兩個也很輕鬆,唯一不足的就是竟然不知道這家有兩個孩子。”

“所以——我來彌補當年的小小遺憾了。”

“不敢出聲?”

傑克饒有興致地問:“你在客廳吧。是啊,你肯定會在那裡的,注意到我在瓷磚背麵裝了感應器了嗎?我好奇那是什麼很久了,現在終於等到了說不定可以打開它的人。”

“代號太土了,”客廳那邊突然傳來了回應,“考慮過改名嗎?”

傑克:“……”

傑克:“?????”

女聲抑揚頓挫,毫無感**彩地棒讀著每一個字,讓人聽了隻想高呼一聲——

是你啊Siri!

祝槐刪掉剛才的那句話,繼續打字,按下播放鍵。

“以及,不是貓捉老鼠。”

“好吧,”傑克無所謂地聳聳肩,撥開保險栓,“你說不是就不是。”

腳步聲從客廳響起的一瞬間,舉槍的黑影猛地也轉過拐角——傑克還是晚了一步,視野之內隻來得及捕捉到在廚房門砰然關上時飄揚起的一小片衣角。

但不如說這恰恰中了傑克的下懷。既然並非單純的殺手,自然是享受獵物到手前的掙紮的。

關門後便是急匆匆的反鎖,可老舊生鏽的鎖頭哪有半分阻擋得了的可能,傑克後退半步,肩膀一使力狠狠撞上門板,立時就聽到了門栓崩斷的聲音。

廚房木門應聲而開,可也就在同時,傑克又聽到了Siri那一板一眼、極具嘲諷意味的機械音——

“是貓和老鼠。”

驟然響起的話語影響了傑克的判斷,當注意到視野中出現的那一大團黑影便為時已晚。但哪怕是遲了,多年下來的經驗和本能也完全足夠傑克條件反射地出手擊中了迎麵而來的重物。

於是這就成了最錯的一步棋。

被打破的編織布袋飄忽落下,鋪天蓋地散落出來的粉塵遮蓋了視野,連帶整個廚房都充斥著一股嗆鼻難聞的味道。

……呸呸呸!

還不等傑克吐出嘴裡完全發黴的陳年麵粉、去揉被迷了的眼睛,眼前又徹底一黑,踉踉蹌蹌間還被誰重重撞了一下。

對方緊跟著奪門而出,傑克穩住身體,聽出動靜是往樓梯那邊去的,當即一把扯下蒙上自己腦袋的破桌布,毫不猶豫地對準斜上方扣下了扳機。

“砰!”

槍口迸出灰白色硝煙,高速旋轉的子彈在樓梯扶手上擦出焦黑痕跡,最後在對麵牆壁上留下一個漆黑彈孔。衝上樓梯的那個身影搖晃一下,還是消失在了儘頭。

祝槐倒抽一口涼氣,捂住傷口的掌心濕漉漉的,正在不斷地往外流血。

所幸計劃還是起了效,她爭取到了一點時間,但不能去過於空曠的客廳,也不能去門廊。

傑克說的鎖門還在其次,前門那裡的走廊就是一條又長又直的通道,背對著有槍的敵人簡直就是找死。

祝槐踏上最後一階,視線迅速轉了一圈,徑直拐入了最近的那個房間。

要拍掉那些礙事又進到眼睛裡的麵粉已經花了點功夫,那一槍的元凶才剛剛走上樓梯,蟲蛀已久的木質台階在踩上去後就發出“咯吱咯吱”的噪音——這樣一來倒是也清楚對方為什麼選擇先轉換陣地而不是直接逃跑了。

傑克並不是很著急,一邊上樓一邊換了彈匣,眼睛盯緊了一節節樓梯上淅淅瀝瀝的血跡。

他打中了,哪怕隻是擦傷,普通人也會因為突如其來的劇痛喪失行動能力,不可能跑得太遠。

所以——

傑克的目光定格在血跡消失的那扇房門前。

找到了。

他上前直接握住了門把,十分輕鬆地將其擰了開來,過於驚慌的獵物連門也忘了鎖,隻有大團血跡一路通向了主臥的床底。

傑克忽然意識到有哪裡不對勁。

太安靜了。

自從上到二樓來,這一層仿佛就隻剩下他一個人的聲音。

一個身中槍傷的人,如果未經訓練,能忍得住一聲不響嗎?

意識到可能沒有自己想象中那麼簡單,他留了個心眼,注意起地上的血跡,果然看到除了通往床下的以外,還有幾滴不起眼的落在了幾米外的衣櫃前。

居然跟他玩這手。

傑克揚眉,幾乎能想象到身後近兩米高的大衣櫃裡是個什麼情形。

他沒有立刻行動,而是先裝模作樣地往床邊走了兩步,在確認背後依然沒有任何動靜後,倏地一回身,握住了衣櫃的把手。

槍口在猛然拉開櫃門的同時舉起,直直對準了裡麵,隻等著再度扣下扳機的一瞬間。

多年前遺留下來的汙點就會在這一刻被誅殺。

然而。

傑克徹底愣住了。

——空的。

和他以為的將目標抓了個正著截然不同,衣櫃內空空蕩蕩,隻有兩件還掛在衣架上的、老舊到稍微用力去碰就能碎成布片似的衣服。

彆說人了,連血跡都沒有半點。

傑克這下真反應過來了,他裡裡外外打量了一番衣櫃,又趴下去看床底——果然,血跡也隻到床邊的那最後一點,床板底下是厚到一眼看過去都要忍不住打噴嚏的灰塵,根本就沒有人躺過。

房間裡也沒有其他能藏下人的空間,傑克意識到自己被徹頭徹尾地耍了,當即推門出去,四下一望,鎖定了對麵那間虛掩著門的次臥。

從對方上樓到他上樓其實差不過幾分鐘,不可能會是彆的地方了。

他強壓著怒氣推開了門。

正確答案來得太晚,那就不會再作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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