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婉婉艱難地睜開了眼。
冷汗糊住了她的睫毛,拜昏倒前的衝擊所賜,她到現在的視野都還有點模糊。她好不容易眨了幾下眼睛,才眨掉了那些眩暈和茫然,漸漸看清了自己所處的境地。
她被迫俯臥在某個剛夠容納一人大小的T字形平台上,手腕和腳腕都被皮帶扣給死死地固定住。
這看上去像個試驗台,而以她小幅度轉動脖子能望到的範圍——這裡似乎也是個廢棄診所之類的地方。
經久不用就落了灰的器械和醫療垃圾堆在角落,但不遠處的桌麵上還擺著一排才開封的五顏六色的色劑。
以及在桌子底下,也有個男人正昏迷著被反綁著雙手扔在那裡。他緊閉雙眼,額頭上那道磕破的口子似乎才剛止住血,幾縷劉海都還粘著殘留的血汙。
路婉婉:“……”
看來有人比她還慘耶。
“瓊森,”她也不知道是不是隻有他倆在場,隻好小聲地叫起了角色卡上的姓,“瓊森。”
對方似乎也正好在這時候恢複了點意識,咬著牙條件反射地去摸自己頭上還在隱隱作痛的傷口,結果就是又被反綁的繩子害得打了個滾。
望舒這才回過了點神,循聲撞上了手術台上路婉婉的視線。
兩人一經對視,頓時從彼此的臉上看出了同一句話。
——為什麼導入也可以這麼倒黴啊!!!
【命,是這不公正的命指使你們來的!】
望舒:“……”
路婉婉:“……”
神經病啊!!!
他們本來是被邀請去參加不日就要在托薩市舉辦的醫學講座,結果剛出車站還走多遠就一人挨了一悶棍——先猝不及防地被解決也更狠的當然是望舒,路婉婉聽到身後動靜,還不等回頭也眼前一黑,頓時失去了意識。
再一醒過來就是在這破地方,這哪門子的變態綁架狂啊?
望舒掙紮了兩下,見自己的力氣果然掙不開繩子,隻好老老實實求助,“KP,能不能想辦法找個刀片什麼的?”
【你過幸運唄。】
望舒:“……”
[尤斯塔斯(望舒)]進行幸運檢定,35/30,失敗。
……所以說他到底在指望30的幸運當什麼自行車!
【哎喲你這個黑啊,這不得全玩完,我想想——】
望舒背著手在旁邊桌腿旁邊摸啊摸,硬是扒拉出一塊估計是不小心滑進桌底夾縫裡的刀片,還不等拿起來就甩著自己冒血珠的指頭就倒吸了口涼氣。
路婉婉:“……不用打破傷風?”
“沒鏽。”望舒心說這可真是倒黴上加倒黴,倒黴到家了,“還是祈禱一下速度吧。”
說著,他拿著那塊刀片——開始一點點地磨。
路婉婉:“……”
希望他們可以趁著對方回來二度一鍋端前搞得定這繩子。
幸虧這刀片能劃得破皮也就夠銳利,他慢慢割下來,還是成功且滿頭大汗地及時弄斷了捆著自己的那團麻繩。
手之後就是腳,望舒撐起身體,僵屍一樣蹦著蹦著去對麵桌上拿了丟在上頭的剪刀,路婉婉很識趣地低下了頭——以對方堅持點高外貌的做派來看,她怕對方選擇滅口。
有了那把大剪刀,一切就好辦多了。縛住路婉婉手腳的皮帶也被“哢嚓哢嚓”剪開,她長出一口氣跟著坐起來,兩人活動著酸疼的手腳頓覺如獲新生。
路婉婉:“這什麼地方啊?”
“未來的案發現場?”望舒看看四周,“藏屍地?”
路婉婉:“……”
不要說那麼可怕的事啊——!!
她走到剛才就很在意的那張桌子前,打量起上麵的東西,“這些不會是那個綁咱來這兒的人留下來的吧?”
“嘖,”望舒挨近仔細觀察,挨個辨認了出來,“紋身針,紋身筆,色料杯,還有麻藥和針嘴架……這人搞紋身的?”
路婉婉震驚,“你好懂。”
望舒:“……誰還沒個年少輕狂怎麼了!”
草啊。
“看不出來,”她連連搖頭,“真看不出來。”
路婉婉拿起旁邊已經畫好的圖紙,“應該是紋身吧,這是不是他要搞的圖樣啊……怎麼是朵花?”
血紅色的花瓣周圍泛著淺白,又顯得團團簇簇,不見葉子,就那麼由細長的莖稈支撐著。
——罌粟。
大團的罌粟畫在紙上,紅得鮮豔而糜爛。想想這些工具和剛才她被綁著的姿勢就不難猜測這是用來做什麼的,路婉婉忍不住就是一陣惡寒。
“有毛病?”望舒皺眉,“綁票過來給彆人紋身……你好,這邊的建議是即刻入院。”
“我隻知道咱們得先跑了再說。”
路婉婉摸摸直豎的汗毛,再看看周遭景象,似乎也沒有彆的可疑之處了,“趕緊遠離這是非之地。”
溜了溜了,趕緊溜。
不知是“綁匪”以為人質不會這麼快就醒來還是出了什麼彆的狀況,診所大門居然沒有落鎖,兩人的隨身物品也都丟在附近,他們二話不說地就撿起來往外跑。
周圍是一片田地,但遠遠地能看見稀稀落落的民居和那座熟悉的車站——他倆似乎也沒有被轉移得太遠,儘管如此,路婉婉還是邊奪命狂奔邊舉著手機,隨時準備見勢不對直接報警。
公路旁,一輛長途巴士呼嘯而過。
一個光頭提著大包小包,一個拉麵頭肌肉兄貴扛著長|槍短炮,被放下車的兩人望著還有那——麼遠以及似乎根本無車問津的出租車站,淒風苦雨地相對無言。
這什麼垃圾城市規劃。
羅曼:“……東西是不是帶太多了,RAmen。”
“這多嗎?”吳克迷惑,“不多啊,長短變焦鏡頭還有支架一個都不能少的,這叫職業素養。”
羅曼:“?”
那你自己背!
唉,算了,誰讓他力量80呢。
但是另一個問題就不得不說道說道了。
“哥們,”羅曼實事求是地說,“你是真醜啊。”
就算有心理準備,連他都被嚇了一跳!
這長得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看一眼都覺得自己未來十年的視力受到了損害,偏偏這吳克還真就人如其名地是個光頭——搞得彆人先被他吸引過去視線,再被他的長相傷害,能對當天的早中晚飯都留下心理陰影。
本人對此美名其曰——“釣魚執法”。
“唉,”吳克幽幽道,“可能不上鏡就是我隻能負責扛攝像機的原因。”
……說你胖你還喘上了!
“外貌是最沒用的東西。”他振振有詞地說,“就應該為其他屬性讓道,而且我問過KP了,還可以給恐嚇加成的!”
羅曼:“那也不是你搞成25的理由!”
煮啊,為他們的眼睛做一下洗禮吧!
“也不是不可以戴麵具。”吳克一本正經地說,當然,這表情放他現在這張臉上怎麼看怎麼不正經,“我已經提前準備好了十八種不重樣的。”
吳克:“……所以怎麼半天了也不見一輛出租車?”
他們的設定就在同一家小鎮報社工作,一個是寫寫三流報道的記者,另一個是搭檔的攝像,兩人都靠著那微薄的薪水度日。
結果這天就被日日下跌的銷量搞得又禿了半邊腦袋的總編叫去,要求他們趁著複活節假期去市裡頭取材一下馬上到來的複活節,雖然沒有什麼慶典,有點體現節日氛圍的東西能寫也是好的。
加班費和差旅費都由社裡報銷。
羅曼:“……”
好普通。
吳克:“……”
太普通了!
“十八種不重樣的,”羅曼默默看了眼他的行李,“怪不得你包這麼鼓。”
“你自己不也是帶了一堆肉醬。”吳克吐槽道,“還有,我早就想問了。”
“……你到底為什麼要戴個碗?”
新晉記者脖子上掛了條繩,繩在前頭穿了個塑料碗,就這麼搖搖晃晃地晃蕩在胸口附近。
“彆人可以戴十字架,”羅曼肅穆地說,“我當然也可以戴碗了,隨時隨地用來吃……不,祈禱。這可是我煮的象征——”
正巧經過他們往對麵民居走去的路人往他的碗裡丟了倆硬幣。
羅曼:“……”
吳克:“……”
“煮啊,”羅曼震驚道,“生財有道啊。”
吳克:“………………”
今天的出息就到此為止了是嗎!!!
“你等進城的時候可以再這麼來一下。”他建議道,“當然,前提是咱們進得去。”
“煮會讚許我的所為的,”羅曼虔誠地摸摸自己的碗,“RAmen。”
——不根本不會吧!!
“說回來。”
羅曼該正經的時候還是會正經一下的,“你剛才說的那個問題……”
他的話被田地裡正在飛快地由遠及近的兩個身影和喊聲打斷了。
“有——人——嗎——”
祝槐敲在方向盤上的指尖停了停,側頭問坐在副駕駛的人,“你聽到那個聲音了嗎?”
“聲音?”瑞安明顯一愣,然後也仔細向窗外聽了一會兒,“嗯……好像是有,有誰在喊什麼。”
他們的車平穩地在公路上向前駛去,隻坐了兩個人的車廂顯得有些過於空蕩蕩了。
得知要開車去隔壁市後,祝槐向警局申請的就是寬敞點的多座車,而當充作助手的瑞安·多德不解地問起明明就兩個人何至於這個規模時——
“我有一種奇怪的預感。”
祝槐深沉道:“這車上說不定會坐滿人的預感。”
瑞安:“……?”
“哎呀,”她笑眯眯地打岔,“反正車越大越好嘛,跑這麼遠一趟,萬一要放個什麼東西呢。”
年輕人將信將疑地“哦”了聲,也沒有再追問她。
與其說他不是那種多話的類型,更接近於有些不符合他這個年齡該有的沉鬱氣質,這在兩個人獨處時就更加明顯,他不時就會一個人發呆,回過神來再為自己的出神道歉——祝槐倒是無所謂,省得她硬找話題了。
不過機靈勁兒是有的,比如這會兒隨著她的話聽到動靜就降下車窗,望了會兒就道:“前麵真的有人。”
“嗯……”他奇怪道,“好像還受傷了?”
祝槐:“?”
這不是才導入嗎?
她原以為現在遇到的肯定是隊友,這下又有點不確定了,直到她也往那邊遠眺過去,看到了……一顆光頭。
很好,很適合當路標。
能看見自然也不遠了,不多時,祝槐就在還隔了一小段距離的路旁停下了車,轉身推開車門,“你看著車,我去看看情況。”
瑞安猶豫了一下,聽從了她的命令,“是。”
他們在車完卡進入模組之前交流過大致的外貌特征,更彆提打扮也很明顯——光頭和掛著個碗的不用說了,路婉婉扶著膝蓋大口喘氣,望舒不知怎麼頂著滿腦袋的血。
……其中有一個人的長相是真的有礙觀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