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他們要重新上車了,氣氛的糟糕程度還是沒能得到多大改善。
“其實還有個問題。”祝槐說。
“怎麼能保證阻止召喚阿撒托斯的儀式以後,”她道,“還能離開這座城市呢?”
——不得不說,這的確是在分歧之前,就橫亙在他們麵前的真正難關。
“有機會爭取一下總比留下強。”
儘管彼此都還在僵持,望舒的語氣還是比方才和緩了不少的——反正大家第一步的目標總歸一致,“……走一步看一步吧。”
車上本來已經固定的座位也變了,路婉婉和吳克換了個位置,正好露西也坐在最後排。她對即將發生的一切一無所知,誰對她最好就最喜歡誰,當然對此感到很開心。
黑貓懶洋洋地趴在後座置物板上,尾巴一掃一掃。它是整輛車裡唯一一個用不著擔心的,以它的說法,伊斯人會在附身的肉|體被毀滅前及時抽走自己的精神,隻要當場離開就可以了。
最尷尬的是那盆馬蹄蓮,它就還原樣放在那兒,葉子一晃一晃的,活像個父母離婚沒人管的小可憐。
吳克:“……”
算了,這話這會兒絕對不能說。
幸好植物感受不到尷尬。
他們搭上了特裡的關係,車是不缺的,那不需要分組的時候還是一起方便。於是她的那輛就先送回羅吉爾家,這自然用不著所有人都跟著跑一趟了。
瑞安去停車,再往回走走,等到約定好的路口等商務車順道來載上他,從那條路直接去和特裡家的人彙合。
後者在“冷靜期”裡發來了通訊,他們已經初步證實過佩特利諾的家主在短短時間內徹底換了行事風格——半夜突然就召集了一次家族會議,與會人員回去以後一個賽一個的不對勁。
所以為了保險起見,雖然派去接洽的那位沒表現出什麼異樣,他們還是先將他隔離了起來,免得生出其他事端。
他們在路旁接到了瑞安,祝槐這次很爽快地直接下了車,她過完手癮以後就悟了——自己開哪有坐著輕鬆。
不開了不開了。
她掩上車門,讓位時就順帶多打量了兩眼。
若有所思的目光上下轉在瑞安身上,瞧得後者都忍不住確認自己是不是係錯了哪顆紐扣,發現沒有後更加茫然了,“怎——怎麼?”
“嗯……”祝槐漫不經心地應了一聲,笑道,“看你眼睛很好看?”
瑞安:“……”
瑞安:“?????”
車門隔絕了聲音,坐在車上的眾人隻看到他上車時一個沒留神就磕在了車框上,倒吸一口涼氣的同時還得像沒事人似的插鑰匙打火——明明連他們聽著這聲都一陣幻痛。
望舒:“喝酒不開車,開車不喝酒。”
“他還沒到法定飲酒年齡吧,”路婉婉吐槽,“……到了嗎?”
“沒——”瑞安回過神,“呃,剛到,差點忘了。”
祝槐正拉開副駕駛車門,挑挑眉坐了進來。
“怎麼會有人連這個都能搞忘,我看你不是忘了,是心思還丟在彆的地方。”吳克嘿嘿一笑,又在他惱羞成怒前趕忙道,“哎行啦行啦,垂頭喪氣的乾嘛呢——高興點,都高興點,娛樂至死嘛!”
羅曼:“煮啊,這詞是你這麼用的嗎?”
祝槐:“?”
怪不得上個模組的旅遊宣傳寫成那樣。
吳克:“不重要!”
“人生得意須儘歡,樂上一晚是一晚。”他一本正經道,“洛陽親友如相問,吃了上頓再說下頓。”
路婉婉:“……”
煮啊,這古詩詞全都給禍禍完了。
不管怎麼說,原先沉重的氣氛已經鬆快了不少,能你一言我一語地開起玩笑了。但知都知道了這麼多,再透過車窗看到街上那些明麵上還算祥和的景象,總會再多出點感慨。
“我們又不是聖人,”隊友還在發呆的時候,祝槐笑著拍拍她肩膀,“儘力而為吧。”
也是。
路婉婉長出一口氣,忽然覺得又有乾勁了。
加爾·特裡派來接頭的手下得有四五個,雖然無一例外的黑色西裝有點顯眼,但這也正是他們的標誌——某種意義上很有威懾性,反而不大容易暴露他們。
“介於幾位現在的處境,”領頭的黑衣人很有禮節地說,“可以把我們當成保鏢。老大給我們的命令是全力協助你們,有必要的話,甚至可以跟我們去一趟。”
似乎連他也對這個命令有點意外,畢竟祝槐也認得出來,他不是當時在貴賓室裡的任何一位,“去特裡家族的軍火預備庫,看看你們有什麼用得上的——我們就是做這個生意的。”
“可以順道去一趟麥田嗎?”
聽他思索著說了個位置後,祝槐馬上問:“戴安娜·博比就是在那附近失蹤的。”
對方答應得也很爽快,“當然。”
然而,爽快歸爽快,一切並不會真的就那麼順利。在特裡家族的提議下,那輛商務車由他們的人開走、暫時寄放在黑手黨名下,一行人則各自分組坐進了轎車裡。
事實證明這麼做也很正確,臨近第一大道前,遠遠地能看到那裡設置起了一道檢查關口,警察在依次比對車輛和司機乘客的樣貌。
幫派成員裝成一副好說話的樣子向周圍人打探,聽說是正在搜捕幾個窮凶極惡的逃犯,戒嚴級彆大大提升。
窮凶極惡的逃犯們本人:“……”
【可能這就是卑鄙的外鄉人吧。】
KP憐憫道。
所有人:“???”
輪不到你說!
難怪加爾·特裡那麼快就同意了跟他們的合作,佩特利諾那邊突然搞個大陣仗,不起疑心才怪。
吳克嘖了聲:“算盤打得真響。”
其他人也都懂他的意思,打著這個借口,還能順理成章地禁止絕大多數人出城,有異議怎麼了,暴力執法機關也儘在掌握,反正一手遮天也不怕什麼。
幸好他們現在頂著特裡家的名頭,佩特利諾家還不至於拂合作夥伴的麵子,免得這群手持軍火的黑手黨“大家誰怕誰”地直接掀桌——隻是稍作檢查和核對就放行了過去,沒去管後座看或看不到的戴帽子睡覺的人是誰。
麥田在這個季節也還不到成熟的時候,那些麥子居然已經大半黃了,在野風吹拂下滾起一片片翠綠與金黃夾雜著的麥浪。
他們駐足在田埂邊,耳邊除了沙沙聲就是一片寂靜。眼前看著全然是祥和的景象,讓人怎麼也想不到雅各布當初描述的駭人一幕就發生在這裡。
羅曼:“……要進去看看嗎?”
望舒:“……怎麼看都是不進好點吧。”
“嘿,”忽然有個聲音傳過來,“你們在乾嘛呢?”
最先對此做出反應的是站在車旁的幾個黑衣人——他們一瞬間地轉過頭,手也扶上了腰,打招呼的中年男人似乎被這陣仗嚇了一跳,他穿著很隨意的鄉村風T恤衫和外套,腳上甚至是雙拖鞋。
“好吧,我的意思是,”他聳聳肩,“你們站在我家的田地邊上做什麼?”
“呃——”吳克問,“您就是這片麥田的主人?”
“對。”農場主的語氣還是很輕鬆的,開玩笑道,“要看看證件嗎?”
“可以的話請務必——亂說的,彆在意。”祝槐下了他這個台階,“我們到這裡來是為了那起失蹤事件,碰上就正好了,可以向您請問一下情況嗎?”
“可以是可以……”農場主打量下他們,“不過你們是?”
“家屬。”
路婉婉肯定地說:“我們都是他的家屬。”
“那些是保鏢。”她又補充道。
農場主“哇”了一聲:“那你們這一家子可夠大的。”
“其實我知道得不多,”他說,“我那天也沒有早起,到麥地裡的時候隻看到了留在地上的衣服,連鞋都沒有,感覺奇怪就報了警。”
“我覺得他們檢查現場的時候不太認真。”
農場主坦白道:“隻是把該拿的東西拿走了,我昨天還到那片地方去了一趟,結果發現土裡埋了張紙條。”
……不如說他居然沒出事才是個奇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