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槐還記得賀蘭舟說過這幾位成員的個性各異,她自己也是個八麵玲瓏的性格,從善如流地笑道:“好啊,請多指教啦。我的就等到之後再說,應該不介意吧?”
女生忙不迭地搖頭。
門鈴聲在這時又響了起來,離玄關最近的楚望舒認命地歎口氣去開了門。迎進來的男人發型梳得很板正,見到他先喜笑顏開地打了個招呼,他腋下還夾著個公文包,似乎是馬不停蹄地才趕到這裡。
“頭兒好,大家好。”男人連聲道,又笑著望向祝槐,“這位就是說的那個客人吧?”
“久等了。”
他笑嗬嗬地在他們側對麵的沙發上坐下來,“之前聚不上主要是因為我,有點業務在外市,今早剛下的飛機。”
“聽說你也是才到靈台來,這段主乾道挺堵的,過來的時候是不是——”
“你是做推銷的?”祝槐冷不丁問。
男人:“……啊?”
他臉上的表情還停在迷茫和不解的交錯上,祝槐也就解釋道:“上來先代入對方視角套近乎,不是心理谘詢師就是銷售。”
“你說有業務,那大概率是後者了,前者如果有穩定來谘詢的患者不太可能去那麼久。”
男人:“咳。”
“以前跑保險的,年前剛升。”他訕笑,“買買提,很高興認識你,我最樂意跟聰明人打交道。”
祝槐心道這哪來的倆阿拉伯人。
她跟對方握了個手的功夫,聽到門口那邊又傳來一聲鑰匙插進鎖孔裡轉動的聲音。祝槐理所當然地下意識看過去,卻見進門來的是個背著雙肩包的小學生。
那男孩充其量還不過十二歲,嬰兒肥還沒消下去。他禮貌性地衝這邊點點頭,自己走向另一側的高腳餐桌,跳上椅子脫下書包,攤開練習冊開始自覺地寫作業。
祝槐:“……”
祝槐:“你們這還有小學生?”
賀蘭舟:“……不,也不算是。”
“嚴格來說我們肯定不接受未成年人的加入,所以刀疤他女兒一直很不滿——”他有些頭疼地斟酌道,“但是遊戲不會管‘玩家’的年齡,無論是老人還是孩子都一視同仁。”
“買買提有次在模組裡碰見他,我知道是同城以後也覺得能幫就幫。他現在寄住在遠房親戚家,有空就會過來。”
男孩聞言從作業中抬起頭,看看他們,自己開了口。
“我爸爸媽媽去世了,”他平靜地說,“我撿到那個以後進入遊戲的時候也有點驚訝,不過運氣還不錯。”
賀蘭舟輕輕攤了攤手。
“讓他旁聽吧,”他說,“他也有知情和決定權。”
祝槐也有點猜得到他這麼說的原因,男孩完全是一眼可見的早熟。和常人不同,祝槐自己的經曆擺在那裡,她倒是不怎麼在意年齡。不過年紀和閱曆到底是有點影響,比如他這會兒進來時忘記了順手鎖門。
雖說後麵可能還要來人,但看在大家聚在這裡的目的不太見得光的份上,保險起見,楚望舒還是轉手準備去把那道鎖加上。
“哎哎哎,門彆鎖門彆鎖!”外頭忽然傳來一聲叫喊,顯然是一聽就急了,“留個門!”
祝槐聽著聲音有點耳熟。
獸醫下意識地停了手,也打開了一條縫。
門外是那長胡子道士。
楚望舒:“……”
楚望舒:“?”
他“啪”地就要把門關上了。
“善信啊——”道士見勢不妙趕緊取了那副墨鏡又扯下貼著的胡子,“道友,不是,小楚,我開個玩笑!”
“我這不是看到眼熟的車牌號就攔一下想搭個便車嗎?前麵我就順著說的,後麵就活學活用一下,剛入門沒多久,不準你也彆信啊!”
楚望舒:“………………”
“你算挺準。”他從牙縫裡擠出來這幾個字。
黑貓悄無聲息地在背後亮了爪子。
“誒,真的嗎?”道士一愣,“我還有這奇才呐?!”
“你們認識啊,”祝槐奇道,“那你怎麼沒認出來?”
被她問到的楚望舒嘴角抽了抽。
“上次見他的時候,”他冷笑道,“他還是個和尚。”
祝槐:“??”
“這年頭飯碗不好混啊,”道士隨手把算命幡往牆邊一放,又取下假發,放過了才長出點發茬的頭皮,“我跳個槽也沒什麼吧?”
……問題根本就很大的好吧!
“你會被雷劈的。”買買提總結道。
“那就等九重天雷下來再說。”道士大大咧咧地往對麵一坐,“看來我是最後一個?——不對,是不是還少倆人?”
“卡洛琳昨晚突發加班忙到剛才,刀疤暫時聯係不上。”賀蘭舟說,“不過他們也表達過意見了,情況就是之前向你們所說的那樣,咱們可以先開始。”
買買提默默舉了手。
“我是這麼想的,”他小心道,“事是知道了,但是我們還沒有交流過看法,今天才是大家知道以後頭回碰麵……我的意思是,能不能在開始前給點空間討論一下?”
祝槐聳聳肩,她完全沒意見——對方真的如此輕信才要擔心。
“那正好。”
楚望舒想了想,衝她和賀蘭舟招招手,“我們先簡單說兩句彆的?”
他也撓心撓肺好奇半天了。
賀蘭舟不清楚他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不過率先操縱輪椅轉向了旁邊走廊後的房間。
畢竟是他家,方方麵麵都不僅不會礙著他的行動還十分便捷。賀蘭舟無須幫助地將輪椅停在書房桌前,看著黑貓也跟在最末尾從門縫間溜進來。
“牆壁隔音性都很好,特彆做過加層處理。”他解釋道,“不用擔心外麵會聽見裡麵在說什麼。”
當然,反過來也一樣。
“所以就在這裡吧,不會有更隱秘的地方了。”楚望舒關上門,“找我們是什麼事來著?”
“如果你們信任他的話。”
倏忽響起的聲音顯然也嚇了賀蘭舟一跳,雖然他反應得很快也像是有所預料,還是流露出一瞬間的茫然。
但伊斯貓很滿意。
祝槐非常懷疑它搞個口吐人言的裝置來就是為了欣賞人類措手不及的震驚反應。
“所以你就是那位施以援手的未來種族的成員了,”賀蘭舟沉默了下,“早有耳聞。”
黑貓:“……”
它一點都不想知道耳聞了什麼。
黑貓輕盈地竄上桌台,環顧過三人,選擇了個還算舒適的姿勢坐下。
“我們與你們中的兩位有過交集,餘下的一位應該也了解過情況。”
“我接下來要說的,”它單刀直入道,“關乎‘我所知道’的這個遊戲的本質。”
黑貓說:“我希望你們就是合適的接觸人選。”
它的豎瞳審視地緊緊盯著祝槐。
——冬青。
這是她為自己的遊戲ID起的名字。
它們並不完全了解人類的文化曆史,也不清楚她取名時具體的所思所想。但冬青往往與另一種很相似的植物齊名,人們喜歡用它和槲寄生在聖誕節做一個小小的花環,也就是所謂的“聖誕圈”。
用這個來當代號,似乎有些混淆視聽以降低注意之嫌。
槲寄生,又名“生命中的金枝”。
相傳光明之神巴德爾的母親在他做過死亡的噩夢後驚恐交加,要求世上的一切都向她發誓永不傷害她的兒子,連花朵和樹木也不得不作出了保證。
唯獨英靈殿旁的一支槲寄生成了例外,她認為它太弱小了,成不得氣候。
洛基得知此事,唆使盲眼的霍德爾用槲寄生投向巴德爾,後者當場被尖枝貫穿胸口氣絕而死,最終引發了堪稱巨大浩劫的諸神黃昏。
你會是那支槲寄生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