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三十
張荷左手挎這個小竹籃,右手牽著許珠珠的手,許珠珠屁顛屁顛的跟在她後麵,晴天午後,冬日的陽光懶懶的。
自從不下雪後,這雪融得特彆快,地麵也都乾得差不多了,像她剛來到這裡那天那麼大的雪早就融了,隻剩下遠處較高的山頂上還斑駁著點點白。
老鴨村落在河穀處,叫老鴨村並不是因為村裡養鴨子的人多,而是整個村子的布局就像是一隻鴨子,李全福家在鴨子頭,許珠珠他們家就在鴨子屁股處,村裡的人都稱呼這一片為鴨股灘。
鴨股灘原先是靠著河流,土地也肥沃,聽李全福說,上一輩的大半村裡人都曾經在此種地。
幾十年前河流改道,這邊種地澆不上水,地裡的土養不起莊稼了,人們就漸漸往村東頭搬遷,跑到靠河的地方種地去了,這裡也就變成了荒地。
這話還是她們最初在老鴨村落了戶的時候,許文傑跟她和許安說的。
不過村裡人仍舊還是鴨股灘鴨股灘的叫著,即使現在已經不是灘塗地了。
所以許珠珠他們一家人在村裡就變成了鴨屁股的許家。
“不應該叫,鴨股灘的許家嘛?”
張荷笑了笑,村裡人怎麼叫得順口就怎麼叫,她也說不清。
看著兩兩三三坐落在這個村裡的屋子,沒見到青磚瓦房的,許珠珠忍不住感慨,這老鴨村,是真窮……
進村後,人也多了起來。
鴨肚子處有一棵槐樹,將近一百年,據李全福說,那是頭一戶搬來老鴨村的人家種下的,也就是如今老鴨村裡的張家,是老鴨村人丁最興旺的家族。
張家族中有三位上了年紀的老人,一般村裡出了什麼事,都是直接請三位張家老人來主持大局,總是自動忽略身為裡長的李全福。
所以李全福這個裡長形同虛設。
許珠珠見到好些人坐在村裡那個大槐樹下,曬著太陽聊著天,都笑眯眯的,許珠珠都能猜到他們在聊什麼。
這場連綿了幾個月的雪,終於趕在年前停了,大家笑眯眯的,都說能過個好年了。
明明雪下得那麼厚,幾天的太陽曬下去,才不到十天就融得差不多了,許珠珠三歲以前在北方可見不到這種情況,雪都是到年後才開始慢慢融的。
其中一個黑黝的老頭,穿著帶補丁衣服的,遠遠見到張荷,便熱情地上來打招呼。
“許娘子,過年好啊!這是去哪裡呀?這是你兒子吧,小夥子長得真俊。”
???
雖然是客氣話,但是怎麼也得性彆對得上吧?
許珠珠看了自己身上這一身灰撲撲的棉襖,打了幾個補丁,又扯了扯她娘最近從他爹棉衣裡抽出的一點棉花,給她做了個小小的帽子。
她這幾個月還被餓得麵黃肌瘦的,確實是怎麼看都不像是一個女孩子,就遺傳了她娘的大眼睛還看得過去些。
“是女兒。”
張荷倒是笑著寒暄。
說去裡正家,又讓許珠珠打招呼,許珠珠才知道是幫他們家做木盆的那個鄧老頭。
昨天她娘去鄧老頭家買竹籃,想著人家送了四個凳子,便端了一碗餃子給鄧老頭送過去,沒想到鄧老頭直接將竹籃送給她家了,又說不好收錢……
許珠珠甜甜地問了好。
鄧老頭笑眯眯地摸了摸她的腦袋,十分和藹可親,“是閨女呀,小姑娘這眼睛可真水靈!”
許珠珠:……
又拐過一條去往官道上的小路,許珠珠總算到了看到了李全福家,比許珠珠現在的家好很多,雖然不是磚房,好歹也是個帶著瓦的土房。
用細長的竹子圍了半人高的籬笆,院門倒是高高的。
院子裡種了很多大白菜和油菜,都被雪打熟了,如今蔫搭搭的長著。
其實許珠珠剛到這個地方的時候,就去過李全福家。
隻不過她當時餓得頭暈眼花的,差一步就歸天了,哪兒還有什麼心思打量彆人的房子?
這時,院子裡傳來的聲音打亂了許珠珠的思緒。
一位婦人罵罵咧咧道:“……臭小子,敢擠兌你老娘來了!”
院門“咿呀”一聲被大力推開,一個半人高的小男孩從院子裡衝了出來。
後麵緊跟了個拿著根竹條的高挑婦人。
小男孩扒在籬笆牆上,朝那婦人做了個鬼臉,就溜之大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