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破爛爛的運貨車撞開火車站廣場的圍欄,打著滑,發出刺耳的摩擦聲。
緊接著,乾癟的車軲轆似乎碾到了什麼,整輛車隨之傾斜,在電光火石間滑行了一段距離,陷入沉寂。
沒多久,一隻血淋淋的手探出副駕駛窗口。
齊緒喘著粗氣,踩著張睿楠的腿爬了出來,他頭暈目眩,額頭淌出的血浸濕了眼眶。
“張…張睿楠…”
齊緒象征性地喊了幾聲,踉踉蹌蹌地跌坐在花台。
這一路上幾乎沒有拐彎。
遇車撞車,遇怪物撞怪物,蝸牛壓了一波又一波。
這種毫無顧忌的感覺,無可匹敵的全麵碾壓。
說實話,有點爽到。
但這樣瘋狂的舉動,他不會再來第二次。
吱呀呀——
張睿楠掀開歪斜的門,雙臂撐在車殼,一個發力跨上腿。
“嘶……”
他整個人幾乎軟了,扭傷的腳踝有著鑽心的疼。
張睿楠深深呼吸,重振旗鼓,慢慢挪下車,繞到後車廂打開。
劉穎已然陷入昏迷,臉上被物資的棱角刮了許多條血痕,他費力地扛起。
“放下。”齊緒冷冷開口。
張睿楠充耳不聞,緩慢向火車站挪動。
齊緒攥緊掌心,隨手摸到乾燥的硬物,狠狠朝劉穎頭上砸去。
原本堅硬的東西瞬間化成碎末,齊緒怔了一下,呆愣地搓著手上乾透的糞便,臉色變得更加陰沉。
倏然,他被衝擊力推倒在地。
張睿楠冷著臉:“她是該死,可她是名醫生,不說遠的,你頭上的傷,是不是得靠她,你說啊!”
齊緒一言不發地爬起身,拍拍灰,走到一旁,扒掉上衣圍在額頭,儘量減少血腥氣。
周圍看似安全,空蕩蕩的,指不定暗處藏著什麼。
齊緒瞥了眼張睿楠一瘸一拐的腿:“我來吧。”他扯過劉穎扛在肩頭:“沒有下一次。”
張睿楠笑道:“她敢有下次,不用你動手,我直接刀了。”
“我是說,她的好運,沒有下一次。”
時間仿佛成了慢倍速。
纖細的脖子宛如一個破了洞的袋子,源源不斷地湧出血,預示著生命即將走到終結。
齊緒擦乾淨楓葉簪子裝睡衣兜裡,把痛苦低嗚、披頭散發的劉穎丟到遠處。
他從運貨車翻找出鹽袋,劈頭蓋臉地灑下,又拋給張睿楠一包。
掉在地上的鹽包遲遲沒有被撿起。
齊緒無視遠處垂死的呼救,疑惑地看著張睿楠:“怎麼了?你不是也說了她該死嗎?你喜歡她?舍不得?”
“不不是”張睿楠聲調顫抖:“我是覺得殺人…不…不對…”
上次宿舍是兩個怪物,殺就殺了,可這次是正兒八經的人啊!他怎麼能能毫不猶豫的下手!
而張睿楠心底,確實對劉穎抱有一絲好感,去7號樓除了幫石不移,更大的動力就是在她麵前露個臉,他甚至想象到奶粉帶回來她該多開心,或許還會獎勵自己一個香吻
可現在
這時,張睿楠視野內多了一個人。
那人本就黑了一圈的眼睛此刻變得更加深邃,像是兩個深不見底的黑洞,有些恐怖。
齊緒輕聲問:“她有沒有告訴你們,清理大樓時摔死了兩名保安?”
張睿楠猛然瞪大眼,一臉震驚。
齊緒笑道:“瞧這樣子是沒有。”
生長於地獄裡白蓮花,再純淨無瑕,它的根深紮在了白骨堆兒,吸取彆人的養分,隻為讓自己綻放。
這種花兒,見一個,除一個。
齊緒看血液沒有吸引到危險,放鬆下來,找出礦泉水,仔仔細細清洗雙手。
“她說是安全的啊!”張睿楠冷不丁爆出聲音,還是不敢相信把生命寶貴掛嘴邊,溫溫柔柔的人會騙他們。
齊緒拿出碘伏,慢悠悠地處理傷口:“不說安全,你們又怎麼會去當蜘蛛俠呢,被蝸牛圍堵尚有一線生機,從20多層樓摔下去”
他撇了下嘴,結果顯而易見。
張睿楠陷入沉默,挪向側翻的車頭,伸長胳膊關閉門,進入車廂,合攏雙開門。
空間瞬間漆黑,他摸索著打開車頭與車廂之間的小窗口,一絲微弱的光線透了過來,打在他黯淡的臉上。
齊緒:“幾點了?”
“16點13。”
齊緒想了想:“明早,明早八點,等不到石不移和許弘文,我們就走。”
張睿楠低落的情緒瞬間高漲,臉上浮出竊喜:“他們還活著?”
齊緒露出似有似無的笑。
“誰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