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無知(2 / 2)

坑坑窪窪的核桃表層出現了黑色黴斑,內部也有軟綿綿的絲狀物,儼然一副不可食用的樣子。

瞪眼瞧著壞了,為什麼還吃?

齊緒不解,但心裡也大概明白個一二。

他的爺爺奶奶便是如此。

小時候去鄉下的老人家裡,給他們帶新鮮水果,老人不舍得吃,留著招待客人,可家裡連個冰箱都沒有,根本存放不住。

見水果快壞了,就切掉壞的部位,吃好的那一半。

因為這事跑了幾次醫院,花了不少錢,也賠了不少錢。

錢花多了,他們就長了記性。

不過他們可不是記住壞的東西不能吃,而是不再招待客人,選擇自我消化。

不管是米、麵,亦或是其他東西,放久了過期了,就是不扔,鐵著頭吃,好像新鮮的下不了肚一樣。

有次過年,齊緒看見奶奶自己在悄摸擀麵餅,好奇過去瞅了一眼。

這一瞅,堪稱童年陰影。

那一張張發黃的麵餅上,布滿了密密麻麻的條狀麵蟲,皆被她擀成了片狀,曲裡拐彎的融入麵餅之中,猶如一根根短小的粉條。

齊緒不知她是看不清,還是沒在意,又或許覺得麵蟲能吃。

現在想來,她應該是覺得麵蟲吃麵長大,乾淨,是對人體好的蛋白質。

畢竟算算年紀,爺爺奶奶大抵五十歲左右,並非老眼昏花。

總之,這一出把當時年僅8歲的他嚇得汗毛直立,瘋狂叫七大姑八大姨。

大家圍著奶奶一通數落,奶奶那可憐巴巴的無辜樣子至今仍留在齊緒的腦海中。

最終,二老因食物中毒去世,齊緒就再也沒回過鄉下。

而這兩個少年,列車有飯管飽,還是要吃這些本該扔了的東西。

除非他們也是什麼都不懂,以為可以食用。

但不應該啊,不是高校的麼?

“咯嘣。”

脆響拉回了齊緒的思緒。

隻見陳墨踩碎核桃,擦乾淨裡麵的仁掰開,瞧見是白色的,就要往嘴裡塞。

“不能吃了。”齊緒拿過核桃仁,指著上麵的黑點點:“黴斑,不知道嗎?沒上過學?”

陳墨的臉色頓時變得十分難看,他緊緊攥著做成撲克牌的信紙,拳頭控製不住地顫抖。

“嗯?”齊緒斜斜地歪過頭。

信紙的背麵被畫上了花色,而正麵,則有一排排字。

大概意思是說今年不回去了,讓收信人照顧好自己。

“嗯。”齊緒自顧自地把所有的“撲克”都翻了個麵。

龍飛鳳舞的落筆日期,逐漸勾勒出長達十多年的家書。

“你們都是留守兒童?”齊緒打量陳墨的秋款潮服,捏了捏布料:“好心人捐贈的?”

陳墨的五官慢慢猙獰,他的自尊心被齊緒無意間撕得粉碎。

尤其還是被年歲相差無幾的“傻子”踩踏!

他重重地把齊緒推在牆上,怒著臉揮起了拳頭。

“啊啊啊啊啊啊!”

他上過學,可老師被村民們騷擾後,連夜收拾東西走了。

所以,他連小學都沒讀完。

後來有人資助他上了初中,卻因學習成績不儘人意,資助也停止了。

陳墨便跟著這幫朋友們,無所事事,天天跑人家高校門口當二流子,專挑老實的學生搜錢,順勢翻看幾頁看不懂的課本。

日子慢慢過去,他雖沒學到什麼,但莫名成了那所高校的“大哥”。

學校裡那群懵懵懂懂的書呆子覺得他們威風霸氣,上趕著巴結。

陳墨收了保護費,就到處替他們平事。

“我們是沒念過正經書,怎麼啦!你讀過就讀過,臭顯擺什麼!”陳墨嘶聲大喊,語調發著顫。

他纖細的雙臂像兩根柳條般抽打著齊緒的身體,不斷宣泄著他的委屈與憤怒。

明明有父母,卻像個孤兒一樣。

光隔三岔五地寄家書有什麼用,一毛錢都沒見!

他們到底有沒有想過他該怎麼活!

陳墨的拳頭逐漸沒了力氣,哭著把頭頂在齊緒胸口,攥著他的衣服泣不成聲。

齊緒壓低雙眸,輕聲問:“被打的是我,你哭什麼。”

聞言,陳墨用力擤了下鼻子,口喘粗氣,拽著齊緒使勁推到14號車廂。

“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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