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川利落地將一把荊芥洗淨、切段,丟進榨汁機。
隨著機器嗡嗡作響,墨綠色的荊芥汁緩緩流出,彙入杯中,散發著濃鬱的清香。
他從冰箱裡夾出幾塊晶瑩剔透的冰塊投入其中,淋上一圈金黃透亮的蜂蜜,用勺子輕輕攪勻,端到表情管理徹底失控的齊緒麵前。
遞過去的同時,古川分析道:“始作俑者可能有什麼不得已的苦衷,誰會平白無故的炸廠子。”
“就拿爆炸範圍來說,完全不可控,引爆產生的衝擊力、破壞力能瞬間摧毀任何人、建築,脫身的概率微乎其微。”
“哪怕僥幸撿回一條命,也會遭受核輻射的折磨,活不下來了。”
齊緒道了謝接過,沉默不言。
“啊!”呂言謀原本憤恨的態度一掃而空,一副恍然大悟的呆滯模樣。
白天和許弘文將蝸牛人潮引到了沙漠,再醒來身邊空蕩蕩的,那蝸牛人都跑去哪了?肯定去霍霍旁人了唄!
這麼一想,他頓時沒了火氣,心裡充滿愧疚,還有對老天愚弄的無力。
回首往昔,呂言謀隻覺自己人生路上的每一段經曆、每一次波折,無一不像一道道刁鑽至極的選擇題,各個都是極端的兩難困境。
很多時候,老天會把兩道選項擺在他麵前,逼他自己選。
選左,是割舍不下的執念與難以承受的代價;選右,是滿心不甘的妥協與未知前路的迷茫。
有時老天也會隱匿其中一個關鍵選項,讓他自以為一切儘在掌握,一往無前。
待事情無法挽回,它便以某種方式揭開殘酷的事實。
呂言謀俯身趴在桌子上,攥緊了拳頭。
他不知道泉月區的幸存者有多少,因爆炸死了多少,又因突如其來的蝸牛人潮死了多少....
他不由自主地往多了猜,兩千?三千?
宿城兩千萬人,整個城市大部分的幸存者可能全在這兒,他之前明明推測出來了!有活人!
那就是兩萬?三萬?四萬....
就當呂言謀整個人快要崩潰時,令人安心的沉穩聲音打斷了他的思緒。
“不是你的錯,不要什麼事都往自己身上攬。”
呂言謀抬頭看著語氣平淡的齊緒,他從對方的臉上看不到一絲內疚和對決策失誤的懊悔,甚至連對生命逝去的惋惜都沒有,好似什麼事都與他無關。
齊緒:“核處理廠是他們爆的,跟你有什麼關係。”
“那是因為我們....”呂言謀的話未說完就被齊緒堵住嘴。
“那就怪他們自己的命不好,沒丹霞地貌鎮民的運氣好。”
齊緒微微牽動嘴角,揚起一個弧度,卻又很快消失。
他鬆開手,悠然道:“彆內耗,人不是傻子,不會把自己炸死,指不定早跑得遠遠的。”
“會!”呂言謀鏗鏘有力的重複:“會。為了民眾的安危,有人會當這個傻子。”
“你說的沒錯。”齊緒用指尖滑過地圖上的道路,“所以這批幸存者裡有幾名不懼死亡的勇士留下墊後,為其他人爭取逃離的時間,大概率會走這條路。老許。”
“嗯。”許弘文低頭看著羅布珀方向,道:“他們要砸牆走大沙漠是吧。”
齊緒點了下頭:“總之不會往城市中心地帶逃,找找看,若找不到咱就順路出去,提前開戰。”
省的某些人絕望之下把他的寶貝毀掉。
呂言謀隨即將位置以短信方式發給李睿淵,幾分鐘後得到了溫柔簡潔的回應。
【去死】
呂言謀望著屏幕上的時間,淩晨1點,麵不改色地收起手機。
可以理解,大人不記小人賤。
“不看飛天仙女了?”許弘文摳出齊緒手裡緊攥的飲品,想要嘗一下什麼味兒。
“嘖。”古川擰著眉搶回來,重重放在桌上,“等著,我再給你榨。”
許弘文卻搖了搖頭:“我不喜歡吃荊芥,還有茼蒿,感覺味道怪怪的,我隻想喝一點兒嘗嘗。”
古川用手掌蓋住杯口,露出耐人尋味的笑:“原來你還有不喜歡吃的東西。”
“誰都有不喜歡吃的東西吧。”許弘文注意力都在勾引人的綠色飲品上,沒看到古川的壞笑。
齊緒見許弘文望眼欲穿,哈喇子都快滴下來了,讓過荊芥汁。
他眺望著遠處形態瞬息萬變、肆意翻湧的濃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