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薑西一把抓住她媽媽的手,她媽媽還是有意識的,隻是呼吸很費勁,我看到她心口那裡忽閃忽閃起伏很大,再走近一些,我甚至能聽到她的心臟“咚咚咚”又快又重,跳得震耳欲聾,給人一種感覺,好像那心臟被上了發條,控製不住般死命地跳,又好像那即將燃儘的燈燭,拚儘最後一絲力氣也要死命的跳,直跳到油儘燈枯、燈滅氣熄才肯罷休似的。
“媽!”薑西的眼淚早已淹沒她的視線,她媽媽緩緩睜開眼睛,有一滴眼淚從她的眼角滑了下來,似乎想說什麼,卻沒有力氣。
這時旁邊的阿姨,也就是給薑西打電話的人,她是我嶽母的好朋友,抹了一把眼淚對薑西說,“你媽最近這兩個月去給人家當保姆了,給一家八口做飯、打掃衛生,這家人不怎麼善良,可算雇了一個保姆,使勁兒的用你媽媽,做飯要求高,衛生要求也高,我見她太累了,就勸她彆乾了,結果她說,這家活雖然累點,但是給錢多,一個月給六百塊錢,她想堅持三個月,賺上一千八百塊錢,給她未出世的孫子或者孫女攢點奶粉錢,她說,等孩子生下來,奶要是足還好說,要是不足,就得喝奶粉,奶粉不能買差的,差的喝了容易出問題,要買名牌,她還說小江和薑西兩人賺得錢,除了還房貸,再去掉生活費,就沒剩下多少錢了,給孩子喝奶粉都不夠……結果沒想到,她沒堅持住三個月啊!”。
那位阿姨說到這裡時已經淚流滿麵,而我跟薑西早已經淚崩了。
我的嶽母啊,你怎麼那麼傻呢,你心裡顧慮的多,擔憂的多,應該跟我們說啊,我們不懂,你告訴我們就行了,讓我們年輕人去想辦法啊!你的身體承受不了這份負重啊!
薑西一手緊緊拉著她媽媽的手,身子已經發虛、發軟地靠在我的懷裡,眼淚默默無聲地流著,抽噎著,喘息著。
這個時候有醫生走過來巡視,薑西趕緊抹抹眼淚問,“醫生,我媽媽怎麼樣?有生命危險嗎?”
醫生一臉嚴肅地說,“她的情況複發的還挺嚴重的,有沒有生命危險現在不好說,看這三瓶藥輸完了她有沒有緩解吧,有緩解就是好事,要是沒緩解,就不好說了,你們家屬要跟我去交一下費,病人這個樣子肯定是要住院了,先交一下住院押金吧,五萬元。”
五……萬?
一聽見錢數我心裡就“咯噔”一下,我看到薑西臉色也“刷的”一下白了,我緊緊抓住她的手說,“你在這陪著媽,我去想辦法。”
薑西紅著眼說,“你能想什麼辦法呢?那麼多錢。”
我說,“我找人借一借,你答應我,你哪也彆去,你就在這陪著媽,你還要保護好自己和肚子裡的孩子,彆再出點什麼事了,好不好?”
薑西看著我,抽噎著點了頭,我知道她心裡一定比我更難受,因為生病的是她的媽媽,這種切膚之痛,不是親生的,外人怎麼也無法完全體會到。
薑西把她媽媽的身份證和我的工資卡一起給我了。
由於薑西和她媽媽沒有北京戶口,薑西媽媽以前乾的也都是臨時工,薑西是自由職業者,所以她們兩個都沒有買過醫療保險,看病都得走自費。
我們全家,就隻有我收在薑西手上的這張我的工資卡裡有一萬多塊錢。
我先是找到給薑西媽媽看病的醫生,我對那醫生低聲下氣地說,“醫生,我是鄭辛燕的家屬,我們身上現在隻有一萬多塊錢,能不能先給我嶽母把住院辦了,先治療,然後我馬上去想辦法借錢。”
那醫生對我的話並沒有任何詫異,似乎是見慣了缺錢的病人,她隻是麵無表情地說,“你能保證明天之前把剩下的四萬交上嗎?你嶽母用的這個藥是進口的,很貴的,今晚如果她的病情能好轉,明天就不用換藥,一萬塊錢還能頂三天,如果她病情不能好轉,恐怕要換更貴的藥,她又沒醫保,全自費,你這一萬塊錢根本頂不了兩天,你要是欠費了,醫院就會給停藥了,那樣我也沒有辦法。”
我立刻說,“我明白的,明白的,我會儘快想辦法的,爭取今晚之前就把錢交上。”
醫生看了我一眼說,“行吧,那你先去辦住院手續吧!急診這邊人多又吵雜,不利於患者恢複,早點讓她去病房可以好好休息。”
“好!好!謝謝醫生了!”
醫生給我開了住院條,我去住院窗口先交了一萬塊錢,然後陪著薑西,在護士的幫助下,將我嶽母送進了病房。
病房是一間四個床位的,但是那也比急診大廳裡安靜、舒服多了,可醫院就是醫院,總有一種,一眼望去全是白色恐怖的感覺。
薑西媽媽閉著眼睛吸著氧氣,也不知道是睡著了,還是昏迷了。
薑西坐在她的身邊,一直抓著她的手,好像深怕失去媽媽一樣。
我對薑西小聲說,“我出去一下啊!”
薑西點點頭,她猜到我要乾什麼了。
我走出醫院,立刻給我大姐打電話,遇到難事的時候,第一個想到的總是自己的家人,可電話是我二姐接的。
二姐開始接到我電話還挺開心的,“弟,你好久沒來電話了,俺姐在做飯呢,你怎麼樣啊?聽說你和薑西買上房子了,恭喜恭喜啊!”
當她說這話的時候,我能感覺到她是真心為我開心的,而我即將要說得話,不知道會讓她產生怎樣的變化。
我說,“二姐,我們是買上房子了,買房子的首付,都是薑西賺的……”。
“啊!這樣啊,薑西還真是挺有本事的啊!”二姐還是挺高興的。
“二姐,現在薑西媽媽生病住院了,需要五萬塊錢,我們剛買上房子,現在手上隻剩下一萬塊錢,我這次打電話來,是想跟你和大姐借點。”
這話一說完,二姐瞬間沒聲了。
大概過了一分鐘,二姐說,“哎呀,我當初勸你彆跟薑西在一起,怕的就是這種事,她們娘倆連個醫療保險都沒有,我們都是小老百姓,誰能承擔起這個呀?你說你現在怎麼辦啊?”
“我就想跟你和大姐一人借兩萬塊錢。”我聲音近乎沒有情緒地說。
“不是借不借錢的事,我們借你兩萬塊錢,薑西媽媽要是病能好也行,問題是她那個病,一旦住院恐怕就是無底洞,五萬塊錢能夠嗎?十萬也未必出得來啊,我們這邊有個老媽媽得了心臟病,三十幾萬花進去了,現在還不死不活在醫院熬著,一天就熬進去好幾千,人家兒子有錢,熬得起,你能頂得住嗎……”。
“二姐!”我突然怒吼一聲打斷了她,“我現在不想聽這些,我就想跟你們一人借兩萬塊錢,你幫我跟大姐說一聲,我發誓,以後我一定會還給你們的,薑西現在還懷著孕,我真的很擔心她著急、上火。”
我想要控製情緒的,可說到最後,還是哽咽了。
二姐停頓了一會兒說,“啊?薑西懷孕了啊?你怎麼沒早告訴我們啊?”
我說,“本來想最近告訴你們的,可還沒來得及跟你們分享這個好消息,就出了這樣的事。”
二姐又愣了一下,“那什麼……你等會兒,我跟俺姐商量一下,然後給你回電話哈!”
說完她就把電話掛了。
我坐在醫院門口的台階上,腦子有一瞬間的空白,想著如果我的兩個姐姐都不借我錢,我該怎麼辦?
跟班長借?我從來沒開過口,真的有些為難。
跟周強借?前幾天剛聽他說,他手上有的錢都快給新交這個女朋友花完了,其他的錢存了定期,我怎麼好意思張口?
楊曉軍?從來沒有過金錢來往的人,更難開口借錢。
咳!我猶豫了很久,還是把希望寄托在了我的兩個姐姐身上。
過了半小時,二姐和大姐都沒有給我回電話,我的心越發的涼。
沒辦法,在彆人麵前舍不出臉,在自己姐姐麵前就管不了那麼多了,我主動又把電話打到了大姐手機上。
電話還是二姐接的,這次她倒是乾淨利索地說,“我跟俺姐商量了一下,我們先一人給你拿一萬,你看行嗎?我們覺得錢拿多了也未必有用,心臟病又不像彆的病。”
我還能說什麼呢?這很明顯就是怕我借多了換不上啊!但是我又有什麼資格怪我大姐、二姐呢?有兩萬總比沒有好啊!我現在什麼都不想想,隻想要錢。
“行,你們打到我的賬號上吧!”
我把銀行卡發消息給了二姐,二姐給我回的消息是,她馬上去銀行給我打錢。
大概又過了半個多小時,我收到了二姐打給我的兩萬塊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