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以前有薑西媽媽在,我從來也不怎麼關注薑西的作息時間,她愛什麼時候起床就什麼時候起床,愛什麼時候寫,就什麼時候寫,總體來說,也沒覺得太不正常。
薑西媽媽不在了,我才知道,她的作息以前是這樣的:晚上弄到深夜十一、二點,白天睡到中午十一、二點,睡醒之後要醒困,醒困之後要吃飯,吃過飯之後要消食,消食之後要下午睡,下午睡醒來要醒困,醒困、賴床夠了,才開始寫。
這個習慣一直很規律,但,按照這個規律,以前可以,現在不行了。
她開始寫稿子的時候已經下午三、四點了,剛寫完一兩千個字,該接江東西了。
我大部分時間還是要好好加班的,所以,接孩子的重任就落在了薑西的肩膀上,而小孩子從幼兒園回來後,都要在外邊瘋跑、瘋玩兒,不到晚上吃飯、睡覺是不會想要回家的,而就這兩個小時帶孩子的時間,也不算輕鬆。
小孩子會有各種麻煩事,渴了、餓了、冷了、熱了,擔心她磕了、碰了,甚至還擔心一眼看不到丟了,反正帶孩子的時候,精神都是緊繃著的。
於是,薑西真正寫稿的時間,就隻能放到晚上八、九點鐘,江東西睡著了之後。
以前她都是弄到夜裡十一、二點就差不多了,現在她要瞪著一雙發硬的眼皮,恨不得拿根牙簽支上,弄到夜裡兩、三點。
仗著自己年輕,薑西也不當回事,但是,時間長了,我就感覺很不好了。
老婆依然是那個撲街老婆,每天辛苦寫著混全勤的,但是以前的老婆會把家照顧好,我回來的時候,會有熱氣騰騰的飯菜,冬天的晚上睡覺時,會給我把被窩暖好,心情好了,還可以隨時討點福利。
現在呢,飯菜都是我回來自己加熱的,有時候沒有做,就點外賣,或者我回來現煮一些麵條隨便吃一下。
晚上江東西在小床,我在大床,她在另一個房間,也不知道是在那奮筆疾書,還是便秘似寫作,反正一整整到淩晨兩、三點。
半個月勉強忍了,一個月之後,要不是有江東西在,我都要懷疑,我是不是不知不覺中又回到了解放前,恢複了單身狗的日子?當然,還多了個需要我照顧的小狗崽兒。
有一天晚上,我實在忍不住了,找她去談話。
“老婆,你這作息不對啊,能不能調整一下,白天江東西不在家,你好好寫,晚上跟我們一起休息。”
薑西說,“老公你不知道,白天外邊環境不安靜,我的腦子昏昏沉沉的,寫起來沒有靈感和激情,隻有在晚上夜深人靜的時候,才會靈感爆發,雞血上湧,創造出有靈魂的。”
我說,“有靈魂沒靈魂,不也就那幾個讀者看嗎?反正都還是賺全勤的錢。”
薑西馬上就不高興了,“唉?你怎麼能這麼說呢,就算有一個讀者看,我也要為那一個讀者負責任的儘力寫好。”
我一臉冷漠地說,“你為那幾個讀者負責任,那我和孩子呢?你的身體你也不顧了。”
薑西理直氣壯地說,“孩子我照顧的挺好的啊,周內我負責,也沒用你什麼,周末你負責,我安心寫稿子,多寫點,我周內還能輕鬆點。”
“那、我、呢?我的小甜甜呢?我的福利呢?”我是真的有點不高興了,又困又累的,還得在這跟她糾結這種事。
薑西“噗!”的一聲笑了,用著特彆曖昧的口吻說,“哎呦,瞧你那個猴急樣兒,等我火了,福利管你飽!”
我,“……”。
我深吸一口氣,“我就想問一句,我這輩子還能有福利了嗎?”
這話一出,薑西立刻撂臉子了,比翻書還快,“你什麼意思啊?意思是我這輩子都不可能火了是吧?江東你瞧不起我是吧?江東你變了,你知道你這樣說,我有多傷心嗎?”
她說著眼圈就紅了,我心裡有一點點愧疚,但我覺得我也沒有錯。
我據理力爭,“我不也是為你好嗎?該休息休息,該工作工作,該是享受福利的時間,就應該用來享受福利,這樣才有利於家庭幸福、身心健康不是嗎?”
薑西眼睛看著她的電腦,對我不耐煩到看都不看一眼了,嘴裡不高興的說著,“你還要什麼福利啊,以我這種一輩子都不能火的狀態,這輩子都不會再有福利了。”
我,“……”,明顯賭氣,但是我也有點生氣了。
“老婆,你知不知道,你這樣對我,我也會傷心的,你不要
以為我脾氣好就不會傷心了?”
“哎呀,好煩啊,我要寫稿子了,你不要打擾我了,快去那屋
睡你的覺去吧。”
“這麼不關心我的感受,也不顧自己的身體,你這樣真是太不
理智了,不行,你必須跟我去睡覺,稿子明天早上再寫!”
我氣得一下拔了她的筆記本電腦電源線。
我一時忘記她的筆記本電腦,是中關村二手市場裡淘來的二手
貨,電池是廢的,所以,電源一拔,屏幕“刷”地一下,立刻黑了。
那一瞬間,我看到薑西的手指還停留在打字的懸空當中,眼睛
直直盯著黑掉的屏幕,嘴巴張的如同含了一顆大棗兒。
下一秒,當她反應過來是我拔了她的電源之後,看我的眼神從
呆滯變成了恨毒!
“啊!”她尖叫一聲,暴怒般地說,“我剛才沒存呢!兩千多
字靈感爆發出來的靈魂之作被你搞沒了!”
她氣得呼哧帶喘,站起身,東張西望想要找家夥揍我,沒錯,我一點也沒看錯,她就是想揍我的。
開始她的眼神瞄到了自己黑屏的筆記本電腦,伸手抓了一下後,又放下了,嘴上還嘀咕了一句,“你配不上我的筆記本。”
而後,她眼神看到了桌子上擺著的一個搪瓷花瓶,她伸手想拿……
我腿一抖地朝後退了兩小碎步,媽呀,那個花瓶要是砸我腦袋上,我估摸著,我腦瓢兒就得開花。
我心下驚了一下之後,馬上就覺得,她不可能拿那個打我的,她怎麼舍得……
果然,她又把手收了回來,抓起自己的手機就要朝我砸,但又看了一眼手裡的手機,這回大概是心疼手機,所以,依然沒砸……
最後,她終於看到了合適的東西,一把抓起她中午吃的外賣塑料盒子,直接狠狠地砸到了我身上,然後氣憤地瞪著我怒吼,“你知不知道,兩千字我又要寫兩個小時,今天本來就卡文,好不容易來了靈感,寫出了一個滿意的情節,被你這一頓操作全毀了,按之前的構思再寫一遍都失去原來的味道了,你懂不懂啊?你這個賤人!”
看她那麼憤怒,加上我也知道自己好像是有點闖禍的意思,我便一臉服軟似的,眼圈有點小紅,小聲嗶嗶,“你以前從沒罵過我賤人的?”
她立刻以憤怒反擊,“不讓我好好寫的,全都是賤人!”
我,“……”。
說實話,我隻是不愛跟她吵,但我心裡也有點生氣,泥巴還有三分土性子呢,我便說了一句,“行,我不管你了,你就等著猝死吧,等你死了,我也重新找個女人,住你的房子,睡你的老公,打你的娃!”
我說完轉身走了,她沒搭理我,默默去把筆記本電源線插上,看那意思是要重新奮戰。
我腹中有氣地躺到了另一個房間的床上,本想睡覺,不管她了,我明天還得上班,我一天下來,也是累得筋疲力儘的。
結果,我睡不著了,控製不了自己的那種心裡惦記她啊!
大概過了半個小時,我還是爬起來,偷偷去看她,我透過門縫,看到她正在專注的碼字,隻是臉色不太好看,並且眼角還掛著淚痕。
她竟然哭了啊!哎呀,我到底乾了什麼好事?竟然把老婆弄哭了。
我推門進去,她下意識看了我一眼,而後當我是空氣,繼續假裝專注碼字。
我走到她的身邊,一把從身後抱住了她,她抗爭著想推開我,我立刻在她耳邊低聲說,“老婆對不起,我錯了。”
我看到她的眼圈瞬間紅了,她再次想要推開我,但男女間力氣的差距注定我是主控方,她抗爭不過我,眼淚就被氣出來了。
我的心一下子就軟得一塌糊塗了,聲音都不敢太大了,“老婆老婆,我真的知道錯了,彆生氣了唄,氣壞了你的身體,我心疼!”
薑西終於說話了,語氣硬邦邦地,“那你說,你錯在哪了?”
我想了想說,“我不應該不讓你寫,我不該把你的電源線拔了,害你又要更辛苦了。”
“你滾蛋!”薑西突然掙脫開我的手臂,轉身看著我說,“我根本不是因為這些事生氣。”
不是因為這些?那還能是因為什麼?我還做什麼十惡不赦的事了嗎?
她接下來給我解惑了,她淚眼婆娑地說,“你做的這些,我也知道你是關心我,但是,我不能接受的是……你怎麼能說我一輩子都不會火呢?一直以來,我心裡都有一個信念,就算寫到七十歲能火,我也要堅持著,可是你現在告訴我,我一輩子也不會火,我自以為寫得好的作品,永遠都不會有人喜歡,那你說我現在還每天像個傻叉似的,做家務、帶孩子之餘,‘吭哧吭哧’嘔心瀝血累成狗的堅持著寫啊寫,我到底是在乾什麼呢?”
聽著她的話,我內心裡有了一些深沉的思考和觸動。
她接著激動地說,“江東你不能這麼打擊我知道嗎?我這輩子也就這一個理想,而這個理想,這麼多年下來,沒有得到實質性的支撐,全單單靠著我內心強大的精神所支撐的,這份支撐有多薄弱,有多累,隻有我自己知道,你倒好,我最愛的老公,不說鼓勵我,給我力量,還專門往我的精神支柱上開炮,你是非要擊垮我的精神世界嗎?”
她都這樣了,如果我還不懂她,那我真的是不配做她的老公了,我趕緊一臉愧疚地說,“對不起老婆,這回我真的知道錯了,以後再也不說打擊你的話了,你原諒我這一次吧。”
“嗚……”薑西窩在我懷裡哭了。
我拍著她的後背,一邊給她順氣,一邊繼續哄她,“真的對不起老婆,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一個人,如果沒有理想,那跟鹹魚又有什麼區彆呢?不管前方的路有多艱難,但理想在能堅持的時候,還是應該要堅持的,不要等到不能堅持了才來後悔。我真的懂你了,有理想的人,是值得尊重的!老婆,以後我不會再說打擊你的話了哈!”
我這樣說了半天,她終於深吸一口氣,好像是消氣了。
我也鬆了口氣,艾瑪!我乾嘛犯那種傻,去觸碰她的禁忌啊,寫,就是她這輩子除了家人以外最在乎的執念,我想經過這一次,我一定能學乖了。
“老婆我會支持你的,就算你撲……”一輩子,我也會養你,本來是要說這句的,本來這句話多感人啊,但現在我敢說了,我立刻改口說,“你肯定會火起來的,你那麼努力,是金子早晚會發光的。”
咳!絞儘腦汁、搜腸刮肚,也就找了這幾個詞了,希望這次亡羊補牢的馬屁能夠將功補過,令她忘記我的打擊給她帶來的傷害。
薑西擦了擦眼淚,情緒好了很多,果然很吃馬屁精這一套啊。
她低聲說,“希望你說得是真心話。”
“真,那絕對比真理還真。”
“好了,我沒事了,你去睡覺吧,明天不還要上班嗎?我再寫兩千字就去睡”。
“老婆,已經很晚了,我真的很心疼你,要不今天就跟你的讀者請一天假吧。”
薑西說,“不行,今天答應讀者要加更的,不加更讀者會很失望的,會有一種空歡喜的感覺,會以為我欺騙了他們,從而對我失去信任。”
“好吧!”她這樣說,我真是一點辦法都沒有,我也不能跟她說,讀者算個屁,她可能會連夜將我殺了也說不定。
我自己回房睡覺了,很困很困,但是依然因為她沒有回來,我睡得很不踏實。
直到她淩晨四點左右來睡覺,我迷迷糊糊將她撈進我的懷裡,摟緊了,這才進入了深睡眠狀態。
之後的日子,我再也不敢觸碰她的禁忌,隻要無意間提到她寫的事,我肯定就說,“呀,你這本寫的比上本好,肯定能火!”至於能不能火,也不是我能控製的哈!
反正不管火不火,她聽到我這種話,馬上就會笑得像朵含苞待放的花似的說,“這麼會說話,晚上有福利!”
我,“……”。
一次、兩次、三次這樣之後,我就開始有點懷疑,是她想騙福利吧?
生活感悟小結:馬屁精的身份一定要貫徹始終啊!不然就會出狀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