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薑西趕緊去扶她,“你先不要那麼悲觀,隻是沒找到,不一定有事,報警了嗎?”
張軍山媽媽點點頭,“報了,警察也出動了,但還是沒有消息,也不知道去哪了?有沒有危險?我女兒平時看著是個平易近人的女孩子,可是我知道,她的心思很重,她比她弟弟心思重,她弟弟有什麼話就頂我,她有什麼話都憋在自己心裡默默較勁,所以,她的成績好,她弟弟不行!”
張軍山媽媽一邊說,眼淚止不住地流,是真的嚇壞了,聲音一直在顫抖,“從小到大,我從來都沒有像今天這樣凶狠地指責過她,我是真的一時氣急了,我現在很後悔,不知道她會不會在雙重打擊和刺激下,承受不住,也走了陳青嵐的路,我真的好怕!”
“陳青嵐家去找過了嗎?”薑西突然問。
張軍山爸爸眼圈紅紅的,但是比孩子的媽媽冷靜多了。
他說,“去了,但是樓頂被封條封了,我們也隻是站在邊上看了看,問了問周圍的人,他們都說沒看見詩雨這樣的女孩子,陳青嵐的媽媽已經昏厥了好幾次了,我們都沒敢上前,咳!真是,那種感覺受不了呀!”
說到這裡,張軍山的爸爸也流下了眼淚,聲音哽咽地說,“現在隻希望詩雨千萬不要有事啊,千萬不要,隻要她好好的活著回來,我們什麼都答應她,兩個孩子馬上退學,不學了,沒關係,她想早戀,都可以,隻要人活著,怎麼樣都行,他們要什麼我就給什麼,要我這條命也行啊!”
“你們先彆這麼激動,再找找!要不然再去陳青嵐出事的地方找找,因為我覺得陳青嵐對詩雨的影響可能會比較大!我們現在沒什麼事了,我們跟你們一起去找。”
“好!”張軍山媽媽已經有些無力了。
薑西看了看江東西,給陳雋打了個電話,把江東西先交給陳雋帶著去了。她過後跟我說,想了想,還是不想讓江東西看到那種殘忍的一幕,也擔心給她心裡留下什麼陰影。
就在我和薑西剛坐上他家的汽車,打算再去陳青嵐家的時候,警察來了電話,說找到張詩雨了,正是在陳青嵐出事的樓頂的角落裡坐著。
這樣汽車就直接開到了陳青嵐家的小區。
我們剛一到那棟樓,便聽到一個男人驚天動地哭聲。
“女兒啊!女兒啊!你回來,你回來啊!爸爸不能沒有你啊!你回來你回來啊!啊……啊……我的女兒,我的女兒啊!”
這個聲音像瘋了一樣,恨不得把心和肺都撕開來,隻希望能喚醒她已經“沉睡”的女兒,因為音量是拚儘了生命中極致到頂點的力氣,所以整棟大樓都在聽著他的哀慟。
鄰居們說,這是陳青嵐的爸爸出差才回來,剛剛得知消息,之前陳青嵐的爺爺、奶奶都沒敢告訴他,此刻他在屋裡抱著女兒的遺像,趴在地上打滾地哭,或者說,現在要他馬上去陪女兒,他可能也不會拒絕。
張詩雨的爸爸、媽媽聽到這哭聲,心情更加沉重,臉色更加發白,這可真的不像看電視劇那樣跟著看熱鬨似的,揪心一下就過去了,這就感覺是自己身邊的熟人,突然就演繹了電視劇裡的悲慘情節,那份真實的殘忍,真不是一般人能夠做到無動於衷的。
我看到薑西臉色沉沉的,我知道她的心裡肯定跟我一樣難受得窒息。
我們一眾人路過陳青嵐家門口,儘管門是關著的,我們依然能夠感覺到房內傳出來的那種讓人毛骨悚然般的死亡氣息。
對於陳青嵐家,我們不認識,也沒有立場去安慰,更何況現在他們家人需要的也不是什麼安慰,恐怕隻有無儘的發泄,甚至於後半生都爬不出那黑暗的深淵。
現在我們能做的,是儘可能地把張詩雨找回來,彆讓她出事。
雖然我和薑西都算是外人,但是我們既然來了,心中便期盼張詩雨能平安。
我們都到了天台,此刻的張詩雨已經站在了欄杆處,便衣警察站在離她不遠的地方,但是不敢靠近她。
談判專家早就到了,是一位女警,她對張詩雨的父母用很小的聲音說,“還沒出事就是好事,待會孩子不管提出什麼要求,你們都照做就行了,少說話,其他的讓我們來做。”
“嗯!”
“好!”
我看到張詩雨父母額頭都出了很多的汗。
陳青嵐父親的哭聲還響徹整棟樓,在這樣的氣氛下,每個人的心都跟著瑟瑟發抖。
張詩雨單薄的身體,在夜晚的涼風中顯得孱弱不堪,而她冰冷、僵硬的小臉上卻又顯得那麼冷靜,冷靜的異常,就像是靈魂被抽走了的僵屍。
她目光僵直地看著警察、我和薑西,以及她父母走上來,她突然語氣平靜地指著她父母說,“讓他們離開,否則我馬上就跳下去。”
她說著這話時,就做出要跳的舉動。
“不要!閨女閨女!你說什麼爸媽都聽,隻要你不跳,怎麼都行!爸媽再也不逼你了,好不好?”
她爸嚇得魂兒都要沒有了,立刻拉著她媽後退躲到門後邊去了。
我看到她們渾身都被汗濕打透,那是冷汗。
他們躲起來了,張詩雨的情緒冷靜了。
“姐,你彆做傻事啊!你下來,爸媽說了,以後再也不逼你學習了!爸媽都快被你嚇死了,他們是愛你的!他們對你比對我好多了啊!你從小才挨過這幾次罵?我都挨過多少次了?”張軍山平時嬉皮笑臉,此刻也被嚇得臉色慘白。
張詩雨的臉還是很冷靜的,她歪著頭,好像很好奇一樣,愣愣的,精神是有點不在狀態的,“弟,陳青嵐的父母也很愛她啊,可是她都跳了,跳下去一定很爽,像飛翔一樣的感覺,然後,‘噗’的一聲,人沒了,一切就解脫了,再也不用讀那些讓我頭疼的書了,也不用挨罵了!是不是?”
“不是的姐!哎呀,我也不知道怎麼說。”
我看到薑西蹙著眉,直搓手,一副跟著心急如焚的樣子,我以為她會忍不住出聲,可是她沒有,而是看向一旁的談判專家。
那談判專家說,“小姑娘,你不要以為跳一下很爽快,我們給一些跳樓自殺沒有立刻死去的人做過實驗,他們在臨死前都會經曆一種魔鬼般折磨的痛苦,他們在剩下最後一口氣的時候,都企圖抓住醫生的手,要求活下來,他們在將死之前,都後悔自己的行為,但是,已經來不及了,而且,想象一下,一個人從這十八層摔到樓下去,腦袋被摔得裂開,七竅流血死亡,有多嚇人?多惡心?”
張詩雨畢竟還是一個十五歲的孩子,聽到這話,馬上渾身顫抖了一下,蹙起了眉頭,大概是想象了一下那個畫麵。
“所以,孩子,你下來吧,有什麼事你都可以說,有什麼要求,你都可以跟你爸、媽提。”
“不!”張詩雨的情緒有點被波動了,激動了起來,“他們從不聽我說話,我以前說過,我不想讀那麼多的書,我每天學習十幾個小時,我太累了,我是個女孩子,我也想要把自己打扮得美美的去上學,可是,我媽總是說,學習第一,打扮的事,留到以後上大學再想,我爸都是聽我媽的,我說什麼他們都隻會拒絕、拒絕、拒絕!從小到大,我就沒有得到過我想要啊”!
她說著,眼淚流了下來,似乎連那副有些醜的小眼鏡都模糊了。
“小時候我想要個愛麗莎公主的玩具,我媽一句‘玩物喪誌’就把我的希望毀滅了,我說我想去學習輪滑,我媽說,危險又浪費時間,有空還不如讀書,還說我的體鍛在學校已經夠用了,可是,她不知道,我想玩輪滑,不是為了鍛煉身體,我就是覺得很好玩兒,我就是想玩兒,我想玩兒,我什麼都不想想,我就是想痛快地玩兒一次,為什麼就是不行呢?嗚……我們班好多同學都玩兒,我特彆羨慕她們,為什麼我這麼倒黴,遇到這樣的父母,我就是不能玩兒呢?為什麼我從小到大所有的需求都得不到滿足呢?”
那談判專家立刻說,“你現在下來,阿姨馬上帶你去玩兒,你想玩兒什麼,咱都玩兒個痛快怎麼樣?”
“嗚……”張詩雨痛哭著搖著頭,“我現在不想玩兒了,我隻想死,因為我知道,我死了我爸、媽一定很難過,很愧疚,這樣我才能痛快,因為我恨死他們了,我媽,她總是催我做作業,我想休息一下,玩兒一會兒,看一會兒電視,她都強行不讓的時候,我其實特彆有一種衝動,我恨不得……殺死她。”
張詩雨最後這句話咬牙切齒地說出來的那一刻,我看到躲在門口的她媽媽渾身打了個冷顫,他爸爸臉色也是慘白,大概他們夫妻都沒有想到,自己用心疼愛的女兒,會說出這樣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