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也不知道呀,明天你要是看見她了呀,你就使勁兒跟她要,你就說,這些年她不在她爸身邊,都是我們照顧她爸的,或許她會給我們的。”
“可是聽說有些人啊,越有錢越摳兒,不知道薑西會不會變成那樣的人。”
“那孩子小時候一點也不摳兒,我還記得那會兒大家都窮,一毛錢買十個汽水糖,你們這些孩子都偷偷吃獨食,吃完了還占彆人便宜,薑西就不一樣,她把十個汽水糖都拿出來分給大家吃,在場的孩子一個都不落下,當時村裡的百歲老人就說,這孩子,將來能出息,天生像個有錢人的樣兒,結果沒想到,真被那老人說中了,薑西那孩子就是心大,不是有句話叫做,心有多大,就能乾多大事兒,就能成就多寬廣的人生嗎?她從小心裡裝得就不是咱們這一畝三分地,跟你們這些眼睛隻看到一點蠅頭小利的人就是不一樣。”
“媽你就彆說我了,咱哪有薑西那個命啊!”
“咳!我有時候覺得啊,也許這老天爺就是公平的,他其實給了每一個人成功的機會,但,並不是每一個人都能抓住和看到機會而已,這就跟人的性格有關係了。”
兩人一邊聊著,從院子走到了門口。
“咦?媽,門沒鎖誒,除了叔和我們,誰還有這裡的鑰匙?”
他們說話間,房門已經被推開了,我們一家三口看見一個六十來歲的老婦女和一個四十歲左右的中年男人走了進來。
那老婦女一看見薑西就紅了眼,“薑西呀,哎呀,你這死丫頭,一走這麼多年也沒回來,你可真狠心啊!你三大媽我都想你,何況是你爸呢!”
薑西沒有接話,隻是伸手也握住了那老婦人的手說,“謝謝三大媽還沒忘記我,也謝謝你們這麼多年對我爸的照顧,這房子啊,我不要,回頭你們找大隊書記寫一份轉讓書,我給你們簽字,簽完字就屬於你們的了。”
站在旁邊的中年男人笑著說,“薑西啊,我是你堂哥啊,你還記得我嗎?”
薑西看向那中年男人,笑著應,“當然記得了,堂哥這些年照顧我爸肯定辛苦了。”
“唉?辛苦什麼,就是有時候陪我叔一起喝點小酒,打打牌,最近這一年半載的,你不是每月都給他寄錢嗎?他一寂寞了,就總請我喝酒,我還跟著占便宜了呢……”。
這話使原本還算和諧的氣氛,又增添了一絲酸楚。
那堂哥立刻改口笑著說,“嘿嘿!其實吧,我也有點不好意思要這房子,你也可以收回去的,這破房子是不能要了,但是宅基地還值點錢的,你也可以賣給我們,我們在這宅基地上蓋房子。”
薑西一臉平靜地說,“真的不用了,你們好好的,把日子過好,我就高興了。”
一聽這話,堂哥更開心了,“哎呀,你還跟小時候一樣大方,從來不看中這些蠅頭小利,你肯定會越來越有錢的!哈哈哈!”
“謝謝你,堂哥!”
薑西的這一聲“謝謝”,聲音有些哽咽,也有些厚重,仿佛是謝他的吉言,又仿佛還包含了在她爸爸最後的階段,是這個堂哥陪伴著他喝喝小酒,打打牌,這似乎替她儘了一些孝道。
我想對於這個父親,薑西的內心一定是矛盾不堪的。
我們活在這個世上,有時候會遇到很多不知道怎麼解決,或者根本解決不了的矛盾,那麼,人已逝,活著的人,就把一切都放下吧!
薑西的三大媽又問了薑西很多問題,也逗了逗江東西,還跟我說了一些話,我們正聊著的時候,薑西的手機響了。
“喂!”
薑西按的免提,我看到那上麵存的是表姑的名字。
那邊傳來表姑沉重的聲音,“西西,你爸……走了!”
薑西,“……”。
“哦!”她是愣了半天,才回答出這一聲的!
我感覺她的身子好像微末地晃了一下,我趕緊把她摟住,讓她靠在我的身上。
她對著手機說,“表姑,我接下來該做什麼?”
表姑說,“你找你三大媽商量商量,我的意思就是葬禮從簡。”
這時候,站在一旁的三大媽搶著說,“我在這呢,我跟薑西商量就行,你不用擔心了,你處理好醫院那邊的事就行了。”
“行!”表姑說完就掛了電話。
她問薑西,“我們這邊都喜歡雇吹兒,就是喪禮上那些吹拉彈唱哭的……”。
“我們就不搞那些事了,活著的時候都沒孝順,死後怎麼排場都是假的,用最簡單的方式,入殮吧!”
“行!這事我們都聽你的!那……葬禮還要嗎?”
薑西猶豫了一下,說,“自己家人做一個小葬禮吧,其他人的禮……就都不接了!”
“好!那我讓你三大和你堂哥去準備就行了,你什麼都不要操心了,這房子你們住不了,太臟了,今天就去我們家住,我們家新蓋的三層小樓,有空房給你們住!”
“好!謝謝三大媽了!”
就這樣,我們一家三口跟著三大媽和堂哥從那個屋裡走了出來,那屋裡的東西除了江東西一直抱在懷裡的相冊,其他的我們什麼都沒拿。
大概走了有十分鐘的路程,我們到了三大媽家。
路上三大媽對薑西說,“我們家的房子是去年蓋起來的,一共花了四十萬元,本來我們苦吧苦業的攢了二十萬元,我說最多蓋兩層就得了,能蓋得挺寬敞,還沒有那麼大的經濟壓力,結果你三大和你堂哥還有你嫂子都不同意,都想逞強,說什麼周圍鄰居家都蓋了三層,我們蓋兩層,有種被人比下去的感覺,過日子肯定也得被人壓著,儘信這些迷信,結果東倒西借,又湊了二十萬,蓋了這三層樓,現在住著倒是闊氣和寬敞了,可是欠了一屁股債,全家人都累死累活地拚命苦錢!他們都是在城裡打零工的,找不著活兒的時候,急得嘴巴起大炮,牙齦出血,你堂哥夫妻倆壓力大心情不好時,一句話說得沒對心思,就乾架了,上次你嫂子拿大碗削你堂哥腦袋上了,把他腦袋削開兩寸那麼長的一個口子……”。
三大媽一邊說,還一邊給薑西比劃了一下。
“你把腦袋伸過來,給薑西看看!”
堂哥挺聽話的,把腦袋伸到了薑西眼前,三大媽巴拉巴拉堂哥的頭發,果然,我們都看見他的後腦上有很長的一條疤痕。
堂哥看起來倒是挺憨厚的,笑嗬嗬地說,“沒事,雖然你嫂子那個人很潑辣,但我也沒吃虧,我當時也甩了她一大碗,把她腿砍破了,血流得比我還多。”
我,“……”。
他這話說得好像特彆自然,甚至是當笑話一樣說的。
我沒忍住問了一句,“那嫂子沒跟你鬨離婚啊?”
我心想,這得是什麼樣的感情,兩人互相拿大碗砍著玩兒都不離婚。
堂哥突然就“哈哈哈”地大笑著說,“離啥婚啊,都老夫老妻的了,她要跟我離婚了,誰還能要她這臭老娘們兒,還帶兩個費錢的帶把的拖油瓶,放心,我跟你嫂子,怎麼打都離不了婚了,再說現在咱家也蓋上三層小樓了,她離婚了上哪再嫁個有三層小樓的家庭。”
我情不自禁說了一句,“你老婆真好!”
這要是薑西,彆說我拿碗砍她一下了,就是我拿手指頭戳她一下,算了,戳一下我也舍不得,這個看來不能同日而語,因為本質就是不同的兩件事。
我們到了他家的三層小樓,第一層台階就很高,台階下邊是羊窩,院子砌了牆頭,羊就滿院子隨便跑。
我們在院子裡看到一個婦女拎著豬食桶在喂豬,路過豬圈的時候,江東西站在那裡饒有興趣地看了一會兒,興奮地說,“哇,我第一次看到這麼大的豬唉,爸爸你看,真的好大啊,就是身上好臟啊,有股臭味兒!”
我笑著摸了摸江東西的頭問,“你吃豬肉香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