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王大勝埋怨汪楠楠說,要不是你整天開著電腦,一有時間就想著寫寫寫,誰又能那麼快速的找到那些文檔並拷貝走?”。
薑西說這話的時候,模仿著王大勝的語氣,聽得我頭皮都揪起來了。
這話,簡直就是把所有責任一股腦的扣在了汪楠楠的頭上,相當於說,因為汪楠楠寫,導致工廠破產的,她能不傷心、絕望到崩潰嗎?我想,是人都受不了吧?
“即便王大勝以前出去吹噓過,但在他內心裡,其實一直覺得汪楠楠是在堅持一件徒勞無功的事情,所以一旦發生了不可控的壞事,這件徒勞無功的小事就會被拉出來,當作替罪羊。”薑西搖搖頭,靠在床頭長長歎了一聲,“咳”!
“那現在怎麼辦?”
假如他們真的是……積怨已深的話,就算薑西寫出劇本,王大勝傾其所有將劇本拍成電視劇,估計對於緩解他們兩人的關係,也不見得有多少好處!
“解鈴還須係鈴人,我猜想王大勝為汪楠楠做的那些傻事她還不知道,要是哪天知道了……”薑西捂了捂眼睛,感覺前路一片灰暗。
不過,接下來的一段時日薑西終於可以不用再拉扯自己為數不多的頭發了,家裡的鍵盤好像鋼琴的琴鍵一樣,在她手底下發出了有節奏的、悅耳的聲音。
某天我還看到薑西在和汪楠楠打視頻電話,視頻裡,汪楠楠已經從躺著變成了坐著,氣色看起來也好了很多,隻是上半身還捆著一個白色的支架,顯得有些臃腫滑稽。
“好,那我明天陪你去醫院複診。”薑西說完最後一句話,朝視頻裡麵的汪楠楠揮手道彆。
關了視頻,薑西靠在椅子上用手指一下一下敲打著桌麵。
我走過去,問她:“怎麼?你在想什麼?”
“在想……明天怎麼忽悠她順道去看看心理醫生。”薑西對我直言不諱,這也是前幾天她對我提過的一個想法。
“她能接受去看心理醫生了?”
“我剛才沒提,不過我一直在對她旁敲側擊,先前還分享了許多醫護文給她,本來她堅持說自己心理很正常,沒有問題……這幾天她好像有所動搖了。”
我點點頭,深深地折服於薑西的本事。現代社會壓力大,滿大街麵帶笑意,看似陽光明媚的人們,卻不知有多少在深受心理疾病的困擾,往往夜深人靜的時候,有人失眠、有人焦慮,可真的讓他們正視自己心中的陰暗麵,恐怕沒有幾個人會心甘情願地將其剖露出來。
畢竟,喝醉的人哪怕扶著牆,搖搖晃晃地也要撐著說自己沒醉,精神病院收治的病人,也少有主動承認自己患有精神疾病,願意配合治療的。
好在第二天下午薑西回來的時候,臉上帶笑,嘴裡還哼著歌,我趕忙問:“成了?”
“那當然,我的準備極其充分,前天上午我不是出門去了嗎?我其實也是去的醫院,然後掛了一個我挺看好的專家,我直接去和他聊了會兒,我今天就給汪楠楠推薦了這個專家,說我原來找他看過,特彆靠譜,她也沒推辭。”
“你真是我見過最敬業的……不對,幫寫劇本還陪看病,簡直前無古人後無來者,薑老師果真乃古今第一妙人是也。”
我咧著嘴,朝她豎了個大拇指,很久沒拍馬屁了,找個機會就得練練,免得這項技能都生疏了。
薑西笑了笑,一臉得意,似乎很受用這波馬屁,不過話又說回來,薑西好像沒有任何馬屁不受用的。
她心情不錯地說,“我是拿汪楠楠當朋友看呢,朋友的事多上點心,也是應該的!”
我偷笑,“好吧好吧,你對劇本也上點心,好歹人家王大勝大筆一揮就是兩百萬。”
“哦,對了,這件事情我也做好了決定。”薑西鄭重地看著我說道:“我打算和王大勝談一談,他這個酬勞本身設置得很不合理,既然我把汪楠楠當作朋友,這錢賺得……我心不安。”
“啊?”我有點驚訝,但很快平複了心情,和薑西結婚這麼多年,我當然清楚她的為人,她能做出這樣的決定,必然有她的道理。
看著我的表情,薑西在我肩膀上輕輕拍了一巴掌,道:“放心啦,我肯定不會白乾活,該我拿的我也沒必要扭扭捏捏。”
說話間,薑西的電話響了,我去廚房準備晚飯,她翻開背包拿出了手機。
誰知那手機裡的聲音,居然大到我在廚房裡都能聽到,隻是我沒聽清汪楠楠說了什麼,隻感覺到她情緒好像很激動。
我聽到薑西在這頭不斷地說著:“楠楠,你先冷靜,你冷靜一點……”。
薑西安慰了好久,電話那頭的汪楠楠才稍微降低了一些音量,可她的聲音明顯還有些顫抖。
電話掛斷之後,我從廚房走到薑西身邊,薑西呆呆地坐在客廳沙發上,臉色有點不大好。
“出什麼事了?汪楠楠的病情不好嗎?”
“不是。”薑西抬頭與我對視,“按照專家的診斷,結合汪楠楠的一係列測試結果,她隻是輕微的抑鬱,加上一點點輕微的臆症,專家給的建議是重塑生活的信心,增強體育鍛煉,甚至不需要藥物輔助治療……而且她的腰椎恢複完全沒有問題,今天我們找的就是去年給她手術的那位副院長,人家還臨時組織了一個會診。”
“我送她回去的時候,她還高高興興的……”
聽著薑西接下來的講述,我的表情也變得不大自然了,我以為王大勝先前做過的“傻事”隻有李哥說的那些,哪裡知道他竟然還有更突兀的舉動。
王大勝的公司遭遇配方泄露危機之後,承擔了一大筆賠款,生意也跟著直線下滑,當時買地、修建新廠房時向銀行借的貸款一時之間成為壓垮他的最後一棵稻草。
索性他托朋友接盤了自己的廠房,拿著賣掉廠房的三千多萬黯然離開,償還完貸款之後他的資產嚴重縮水,家中汪楠楠又是那個樣子,我幾乎能想象出來一個不到四十歲的男人,經曆過這些之後,曾經的意氣風發還能剩下幾何?
我回憶第一次和王大勝見麵的情景,那時候我以為他已經四十好幾,後來才知道,他才剛滿三十五歲。或許在這個危機降臨的時候,他本可以得到自己最愛的另一半的安慰,可說不上有心還是無意的一句話,硬是將事情推向了更加糟糕的境地。
汪楠楠許久不管廠裡的事,也一直足不出戶,甚至自認為連孩子都沒法親自照料,將孩子送回了老家姥姥、姥爺那裡。
空蕩蕩的屋子,沒有了孩子的歡聲笑語,一個成天躺在床上不敢動彈,還不跟她交流,甚至怨恨他的女主人,我突然對王大勝生出了更多同情。
再強大有能力的男人,也有處理不了的事情,因為大家都是人,而不是神!
我問薑西:“賣掉廠房對汪楠楠應該打擊很大,那現在她給你打電話,都說了些什麼?”
“她知道了王大勝找我續文、寫劇本,也知道了酬金兩百萬,續文千字一千二的事情……可我剛要給她解釋清楚,她就大哭著求我放過,求我和王大勝趕緊解約,她認為我對她的關心,都是為了賺這筆錢,她看低了我的真心,其實,我沒打算掙他們的錢啊。”
大概剛才汪楠楠在電話裡有些激動,薑西一時百口莫辯,現在心裡應該感覺挺委屈的,說這番話的時候,眼睛還紅紅的,一臉無辜。
我忙安慰她道:“事實上我們現在沒收他們一分錢對不對?要不……我們先聯係一下王大勝,看他那邊現在情形如何”。
薑西點點頭,“也隻能這樣了”。
我跟王大勝的這一次通話,可以說王大勝對我完全的開誠布公了,他說,他會跟他愛人解釋清楚,不會讓薑西受委屈的,他也很珍惜我和薑西這對朋友,他還說,他能感受到我們的真誠,他希望跟我們長久交往下去。
三天之後,王大勝第二次邀請我們去他家裡。
一進門,我和薑西都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