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香大喜,她早就看不順眼彩芸的目中無人,在外麵被幾番擠兌,為了主子不得不忍氣吞聲,如今既然主子發話,她自然是不會手軟。
月香性子雖是潑辣,卻也絕不蠢笨,瞧著彩芸嚇住的模樣,臉上掛笑,一本正經,“主子心善,替美人主子管束你這個不知尊卑的奴才,你當謝恩才是。”
邊說邊朝彩芸走去,伺候的辛小五有眼色地一把壓住彩芸的胳膊,彩芸見虞寶林竟不是玩笑,臉色登時就白了,拚命掙紮喊道:“虞寶林,奴婢是柳美人身邊的人,虞寶林責罰奴婢,就不怕把美人主子得罪了嗎!”
“寶林主子責罰你,可全然是為了美人主子,談何得罪!”月香冷冷一笑,揚起手臂一巴掌就落了下去,“啪”的一聲,尤其清脆。彩芸整齊的發髻歪斜到一側,不等她回過神,又一巴掌正正好好地打到了側臉。
兩巴掌過去,彩芸徹底醒過神,兩邊臉火辣辣的疼,見月香還沒有收手的勢頭,撲通跪下來,審時度勢地哭求,“奴婢知錯,奴婢知錯,寶林主子大人不記小人過,饒了奴婢吧!”
明裳眉眼飛斜,淺描淡寫地掃過彩芸臉上紅通通的巴掌印,“我進宮三個月,尚不懂宮裡的規矩,聽教養嬤嬤說,主子責罰奴才,掌嘴少則要夠二十個。瞧你有心悔過,我便不與你計較那十個,但規矩還是不能亂。”
彩芸驚恐地看向窄榻裡坐著的女子,那張嬌花似的芙蓉麵,看似柔弱,實則是裹了層花骨朵的刺玫,小小寶林,剛進到宮裡,居然敢不給主子半分顏麵!
她費力地咽了咽唾沫,袖中的手心攥緊,眉眼透著股狠毒的陰冷。
……
妙清提著長嘴壺,悉心給尚宮局送來的芍藥澆水,長嘴壺撂到地上,一抬眼就見彩芸姐姐從外麵急急地進來,三兩步上了台階,打遠還好,離得近了,妙清才發現彩雲姐姐發鬢散亂,整張臉通紅無比,活像個發麵饅頭。
彩芸是美人主子身邊的大宮女,平常在下麵人前趾高氣揚,妙清做事愚鈍,沒少受過責罰,今日瞧見彩雲如此狼狽,簡直大快人心,麵上沒敢表現出來,忍住笑,故作擔憂地上前扶人,“姐姐這是打哪回的,怎麼弄成這樣?”
彩芸捏著帕子,幾欲咬碎了牙根,“不得聖寵還如此囂張,等我秉明了主子,定要把今日受的氣討回來!”
她驟然轉過臉,“主子可是在歇著?”
妙清縮縮脖子,被彩芸陰沉的模樣嚇到,弱弱地點了點頭,又道:“主子方才在找彩雲姐姐,但姐姐不在。”
“我知道了。”彩芸拂了拂裙擺的塵土,正要掀簾進去,眼眸輕動,將鬢邊的簪子往外拽了兩下,做成搖搖欲墜的模樣,眼眶裡醞釀出水霧,踉踉蹌蹌,頗為狼狽地進了內殿。
“主子……!”
……
此番掌嘴彩芸,明裳料想柳美人會仗著位份過來壓她一頭。
月香到尚食局取了午膳,用到中途,辛小五躬身進來,眼底擔憂,“主子,柳美人過來了。”
明裳眼眸一動,她倒沒想到柳美人來的這麼快。
柳美人一進來,就端足了勢頭,眉梢怒氣衝衝地豎起,“虞寶林好大的膽子,彩芸一言一行都是受我所指,虞寶林難不成也敢責罰於我嗎!”
彩芸聽她的話行事,順湘苑的虞寶林出身低微,生得漂亮又如何,不得聖寵,在這宮裡終究要人老珠黃,仰仗他人鼻息。本以為任她搓扁,不想敢下她的臉麵,倒是小看了這女子。
柳美人穿著到坤寧宮問安的那身緋紅襦裙,耳鐺換成了鎏金的明月,明豔的顏色挑人,柳美人肌膚並不是賽雪的白皙,如此一穿不免俗豔。
明裳彎腰福禮,禮數恭恭敬敬,挑不到半分錯處,“柳姐姐此話何意?”
“我責罰於她,全然是因為她目無尊卑,遲早要為姐姐惹下禍端,我是為姐姐著想。”
幾縷青絲垂到頰邊,女子模樣溫溫柔柔,若非彩芸身形狼狽,親口所說,柳美人難以相信在她麵前伏低做小的虞寶林敢責打她的人。
“少在我麵前巧舌如簧!”柳美人冷笑,“彩芸自有分寸,分明是你對我心有不滿,嫉妒我昨夜侍寢,才把怨氣施加到我的人身上。”
一席話說得頗有道理。
明裳轉身親手奉了茶水,柳美人看也沒看,抬手打翻了杯盞,溫燙的茶水飛濺出去,茶杯咕溜溜滾到牆角,明裳站著沒動,垂下眼,取出帕子輕輕拭去手背的水漬。
“皇上今夜又不會召柳姐姐侍寢,柳姐姐侍寢卻不得聖寵,我何必嫉妒呢?”
今夜又不會召柳姐姐侍寢——
柳姐姐侍寢卻不得聖寵——
像兩把刀子,重重往柳美人心窩子上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