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時間來算,孫承宗怕是救不了,朱慈烺前段時間就傳令過錦衣衛的情報人員,以皇太子的名義請孫承宗南下避開清軍,但被他拒絕了。
孫承宗還回書一份給朱慈烺,大概意思是:如果臣畏奴而逃,那大明將會有更多的官員棄城而逃!
對於這位責任心極強的三朝元老,朱慈烺很無奈,他或許救不了孫承宗了,但盧象升他一定能救下,因為盧象升的絕死之地,巨鹿一帶已經被孫應元收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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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茅元儀進入高陽城時,戰事已經結束,城中滿目瘡痍,到處都是屍身和血跡。
茅元儀像是丟了魂,在高陽城裡東遊西蕩,冒冒失失撞開熟悉的孫府廬舍,這裡到處掛著挽幛,白花花一片,像是被積雪覆蓋。
“師相呢?師相何在?”茅元儀輕呼道。
他自囈道:“師相一定在書齋等我,請我喝一碗粗茶,一起品評新近磨就的詩文”
茅元儀趔趄著一頭栽進書齋,隻看到一個渾身縞素的年青人靜靜站在那裡,容貌生的和師相一樣劍眉星目。
“世侄,師相呢?”茅元儀張了張嘴道。
孫之淓雙頰痛苦地抽搐,掩麵悲泣,已然不成聲。
孫之淓是孫承宗的長孫,在京師錦衣衛任指揮僉事,清軍攻打高陽時,他沒在城中,幸免於難,得知高陽被圍困,孫之淓連忙趕回,但還是遲了
茅元儀看著熟悉的書齋,想起了曾經住在孫府時,與師相品茶論事的往事,那時候,師相總是拿著剛送來的邸報,為烽煙四起的時局,歎上幾聲。
茅元儀視線掃過牆上,看到了壁上懸掛的一身鐵衣,這身鎧甲是師相當初督師遼東時穿的,不算厚重,聊以擋些暗箭。己巳之變那年,自己隨師相連番改調,巡京師、赴通州、再救永平,師相鐵甲在身,動輒幾日幾夜未曾卸甲。
十年矣,鐵甲猶自鋥亮,被擦拭的寒光凜凜。
茅元儀撫摸著甲片,寒意順著指尖傳來,依舊像是遼東的朔風,割得人骨子裡生疼。
茅元儀把鐵甲環抱入懷,悠悠道:“師相曾說,甲胄隻能擋刀槍鐵戟,卻擋不住來自朝堂的冷箭。”
冰冷的鎧甲激的茅元儀清醒過來,他終於想起自己此行所為何事,想明白為什麼高陽城裡滿目瘡痍,而那滿室滿屋的挽幛,又為誰而設。
茅元儀跌跌撞撞的跨進靈堂,當見到那幽暗燭光後的一排排靈位時,幾乎昏厥過去。
師相七位公子,十幾孫兒,加上同輩的侄兒侄孫,偌大一個家子,全部共赴國難,無一人折節,隻剩下在外為官的長公子那一支
子孫滿堂,抵不過滿門忠烈,茅元儀扶棺痛哭,淚水不斷從眼角滑落。
孫之淓的仆人驚慌著跑進來,道:“大少爺,二老爺的屍身找到了”
“二叔!”孫之淓伏屍大哭。
茅元儀聞聲望去,隻見孫鉁不知受了什麼樣的折磨,隻剩下一具肢體殘缺的屍骸。
“楚惟”茅元儀喃喃叫著孫鉁的表字,臉上悲色更甚。
孫鉁與茅元儀年歲相仿,二人在寧遠相識,最是交好,如今卻被建奴折磨成這樣
茅元儀眼中血絲縱橫,對著靈堂數十個靈位重重的磕了幾個頭,舉手立誓道:“吾誓殺儘奴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