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了六十年的太子,他已經等的徹底沒脾氣了。
連老二都等死了,自己還有什麼放不下的?
“殿下,陛下口諭,您可以隨時回京師。”欽差突然說道。
朱和陛身體一顫。
京師,這個名字,深藏在他心底,很多年未曾敢觸碰,今日被欽差突兀提及,他的心如被利刃洞穿,血淋淋地作痛。
朱和陛不敢回鄉,也是怕睹物思人,甚至不敢與長子朱怡錦通信,三十年未見兒子一麵
猶豫了很久,他壯起膽子,終究還是應下了。
京師,畢竟是生他養他的土地,他的父皇、母後、嫡子都在。
三十年了,是時候回家看一看了,或許,有些人再也看不到了。
南美,遠東城,總督府。
聽聞漢王薨逝,徐明武唉聲長歎,齋戒數日。
他立在臨海的樓閣中,眺望著遠處茫茫碧波,海天澄澈,似乎望見了神州故土的輪廓。
徐明武沉醉在回憶裡,取出了塵封多年的琴囊,這是當年與昭陽公主成婚時,漢王朱和墿送他的。
此琴名為“綠綺台”,乃唐朝名琴,與天蠁、春雷、秋波,被稱為“嶺南四大名琴”。
綠綺台琴曾是正德皇帝朱厚照的禦琴,後成為天武皇帝的禦琴,漢王朱和墿精於琴,對禦賜的綠綺台珍愛無比,他將禦賜之物轉贈徐明武,足見當時對這段友誼的珍惜。
琴弦撥動,琴聲泠泠,呼應著海浪的潮聲,驚起兩隻白鷗振翼而飛。
徐明武揮袖拂弦,清清洌洌一曲《憶故人》古琴曲從他指尖流出,嫋嫋餘音中,琴音突變,金戈之聲驟起,聞之仿佛看見西域的沙場、江南的溫潤。
這首古琴曲原曲是孔子想念顏回所做,經後人多次修改轉變成對親友的思念。
曲調纏綿悱惻、每當靜中奏之、即觸發對遠方的親友的思念之情,而相會無期、催人淚下的淒清孤寂。
徐明武閉目彈琴,似乎又回到天武十九年準噶爾的情形,被碧血染紅的那身征衣。
良久,琴音消散,徐明武邁著沉重的步子緩緩走下樓閣。
此時樓下早已站滿了侍從和總督府屬官,他們擔憂的看著遠東的頂梁柱。
忽然,徐明武問了和太子同樣一個問題:“皇帝尚在否?”
“皇帝無恙。”左右回道。
“他怎麼還在”
這一聲歎息,道出了徐明武數十年的無奈。
昔年他滅吳三桂回京述職,受封郡王,卻被禁足京師長達三年!
那三年徐明武如履薄冰,忍辱負重,終於重新獲得天武帝新任,將自己放回遠東。
三十年如一日,饒是遠東軍兵強馬壯,徐明武做足了準備,卻始終不敢舉起裂土稱帝的反旗。
隻因天武大帝還活著!
昔年皇城兵變的結果仿佛曆曆在目,無時無刻鞭笞著心懷不軌的封疆大吏。
連身為儲君監國、坐擁東南亞軍政大權的皇太子都失敗了,他們還有什麼機會?
“寡人沒機會了”徐明武再度歎息。
他今年已經六十三歲了,遙想當年的平西王吳三桂,六十二歲起兵造反,也是徐明武這個年齡稱帝的。
自己若是強行起兵割據,不過是第二個吳三桂罷了。
雖有飛機這個黑科技大殺器,遠東軍掌控了絕對的製空權,可徐明武始終不敢出手。
“老子可能是最窩囊的穿越者了吧!”徐明武心中暗罵,越想越氣。
想想也是,連飛機都提前一百多年搞出來了,天下誰與爭鋒?
可就是沒把握,一輩子被天武帝打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