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步步,一階階,越來越近。
等他的臉終於在她眼前清晰,毓秀卻突然喘不過氣來,厚重的喜服與冠冕似千斤禁錮,薑鬱冷漠疏離的表情更像直衝她射來的利箭。
毓秀明知她該對薑鬱伸出手,卻在他踏上最後一節台階時裹足不前。她很怕他看都不看她一眼,更怕他的眼睛會越過她去尋找靈犀的視線。
薑鬱走上高台,沒等到毓秀伸手,清冷的麵容終於現出一絲波瀾。
薑汜的笑容僵在臉上,靈犀也有一瞬皺了眉頭,毓秀卻隻是傻傻地看著薑鬱發呆。
薑鬱猶豫著向毓秀伸出手,毓秀的身子卻像被施了定身法一樣動也不能動。
初春的天氣還帶著冬末的寒冷,毓秀眼前卻閃過灼眼的光暈。
昨晚滴水未進,睡眠不足,又驚惶過度,她整個人都不太好,昏昏沉沉隻想往下倒。
薑汜想衝過去扶住她的瞬間,毓秀胸口的桃花碎成無數桃花瓣,圍著她風舞打轉。
她的四肢雖然還輕飄飄的,卻像被一股力量穩穩支撐;階下跪拜的臣子看到女皇身周桃花飛舞的盛景,無一不高呼天象,嘖嘖稱奇。
毓秀從驚慌失措恢複到泰然姿態,笑著迎上前扶住薑鬱伸收兩難的手,相攜而行,行拜天拜地的大婚禮。
毓秀不再擔心薑鬱眼裡沒有他,從始至終,她的眼中也沒有薑鬱。
薑鬱瞥到滿是雲淡風輕的毓秀,在之後與靈犀無意間的對視中,臉色慘白。
拜禮畢,帝後雙雙登上金波玉龍攆遊街往天壇去。
薑鬱雖然緊緊靠在她身邊,毓秀也感覺得到他從裡到外散發出的寒。
他的一雙眸子沉靜的像澈藍的湖水,整個人像被喜服包裹的一塊冰。
薑鬱向來不愛張揚,穿衣也都選黑白灰,著青戴綠都少有,更遑論如此張揚的大紅。
極致的紅與極致的藍極致地衝突,引得毓秀的呼吸都有些急促。
薑鬱知道毓秀在偷看他,卻故作冷淡不想理會,他還在介意她沒在第一時間對他伸出手。
毓秀被桃花盈身的亂象,更讓他心塞不已,她果然如神算所說,命犯桃花,注定移情。思及當年神算為他占卜的姻緣命數,薑鬱從頭到腳都像被針紮一樣不自在。
帝後在山呼海嘯中祭天回來,又馬上趕赴榮華的大婚宴。
西琳皇族零落,宴席各主位坐的都是豪門權貴的親族家眷與各州各部封疆大吏及部落首領的使節,大婚宴雖比不得登基大典之後的豪宴奢華,來道賀的人也擠滿了整個地和殿。
正北一席隻有四個人:毓秀與薑鬱坐在正中,帝後下首分彆是薑汜與靈犀。
左右相分坐東西首席,兩人之後是博文伯,九宮侯,神威將軍,定遠將軍,以及六部要員。
京中四品以上的官員幾乎都帶著一二親眷現身婚宴,眾人兩行排開,一時觥籌交錯,比白日裡百官跪拜的場麵還要壯觀。
左相之右是其三子淩音,右相下首是他嫡長子薑聰,博文伯無子,帶的是幺女舒雅,九宮侯身邊相陪的是他四子洛琦,神威將軍旁自然是華硯,定遠將軍年紀尚輕,子嗣皆年幼,領來赴宴的是其二弟紀詩。
看著滿堂妙齡美男,毓秀已經意識到一場選妃大戰一觸即發,今日她才大婚,公侯權貴們就等不及要把自家子弟塞進她的後宮做聯姻鞏固。
從左相開始,朝臣依次向帝後敬酒,毓秀與薑鬱喝過一杯又一杯,都有些受不住,薑汜看著不忍,就起身到毓秀身邊代她行酒。
過不多時,薑鬱也喝得兩頰發紅,靈犀走到堂中,高聲笑一句,“我替皇後。”
舉座嘩然。
下頭端杯把盞的臣子把舉出去的杯子又收了一半回來,僵在空中不上不下。
毓秀尷尬不已,扭頭偷瞄了一眼薑鬱,他麵上竟沒有半點難堪。
華硯坐在下頭看著毓秀,感同身受,也染上了一點傷神失意。
毓秀與華硯默然對視,兩皆哀歎,直到她感受到薑鬱冰冷的視線,才不得不把目光從華硯身上收回來,對下頭的一乾眾人強笑道,“既然公主有這個雅量,就勞煩公主代皇後行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