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長亭裡已經聚了許多士紳,一個個打扮得光鮮亮麗。
明湘遠遠瞧見,二伯與父親帶著兄長站在人群中,便戳了戳明皓:“咱們彆過去了,到路邊歇著吧。”
明皓也怕被自個兒爹看見,到時候逃不了一頓打,就讓趕驢車的停到茶寮旁。
“七姐,我們去喝茶。”明湘說。
明微跟著她進了茶寮,見她熟門熟路地要了個雅座。
茶寮建在這裡,便是供人送彆友人迎接親朋暫歇的,地方倒是大,檔次卻說不上高。雅座也隻是用竹簾子隔開,甚是簡陋。
坐下沒多久,臨座也來人了,卻是幾個踏青的書生。
“今日怎麼人這麼多?都快滿座了。”一個身形微胖的書生一邊擦著頭上的汗,一邊抱怨。
他一名同伴調侃:“趙兄,你可真是兩耳不聞窗外事,你瞧那邊,就知道不尋常了。”
那趙書生伸著脖子,往他所指之處看去,吃驚:“那是府台大人?還有諸位士紳……他們聚在此處,莫非迎接什麼人?”
“哈哈!”另一名書生笑起來,“趙兄這是才知道?我們特意繞到這邊來,就是為了這個啊!方才我們還在說呢,你竟沒聽到?”
“趙兄哪裡聽得到?”先前那位促狹地說,“他啊,這幾天為了歲考熬夜苦讀,就差沒懸梁刺骨了,要不是我們強拖出來,隻怕此刻還在讀書。”
幾人笑鬨一陣,終於說到正題。
趙書生問:“府台大人親迎,卻不知迎的何人?”
他的同伴一甩折扇,笑眯眯道:“這個人可了不得。十八歲打馬遊街,二十一外放為縣令,屢破奇案,人稱青天。二十七任知府,二十八……”
“不用說了!”趙書生大叫一聲,激動極了,“是蔣文峰?巡案禦史蔣文峰?!蔣大人居然來東寧了?你們怎麼不早說!”
隔座,明微聽得詫異。
蔣文峰嗎?這倒是個流傳後世的名臣。
這位蔣大人,在她那個年代,倒比同時代的帝王將相都要出名。因為他的事跡,被說書人編成了話本,叫蔣青天洗冤錄。
裡麵寫的案子,多半是說書人創作的,當不得真,但他本人確實是個奇才。
十八歲點為探花,二十一歲外放,因為破案破出了名,調回大理寺,而後一路高升。永嘉十八年點為巡案禦史,巡查各府。後來朝廷動蕩,他倒是沒什麼影響,一直做官做到六十多告老。
他的一生,沒摻和多少朝事,基本就是在刑部大理寺都察院打轉,專職問案,非常“乾淨”。
今年正是永嘉十八年,蔣文峰任巡案禦史。
原來東寧知府帶人迎接的,其實是這位蔣青天?
也對,那位楊公子身份再高,也就是個皇親國戚,跟文臣不是一條道的,知府怎麼會帶人迎接他?文臣重風骨,真這麼做了,還不被人嘲笑。
明微敲了敲自己的腦袋,搖了搖頭。
她骨子裡就是個江湖人,這些事一時想不到。
“八妹,楊公子是隨蔣大人來東寧的嗎?”
“對!怎麼了?”明湘完全不覺得有什麼,她的注意力全在楊公子身上。
明微叩了叩桌麵:“你原先提起來,我還以為楊公子是到親戚家玩的。現下想想……他怎麼會與蔣大人同行?”
一個花天酒地公子哥,一個耿介文臣,完全搭不上邊。就算遇到了,也該大路朝天,各走一邊才是。
明皓拖著他的公鴨嗓:“七姐,這位楊公子身上有官職的,好像是……皇城司提點。這次主要是蔣禦史奉命巡查各府,聖上順便派他同行。其實我們都知道,他就是找個由頭出來玩的。”
皇城司提點?明微更詫異了。
這皇城司,可不是普通衙門,而是一個隻聽命於聖上的私密機構。換句話說,就是皇帝的耳目,專乾刺探情報、監察百官的事。
它權力很大,成員卻很少現身人前,無論百姓還是官員,對它都是又敬又怕。
而提點這個官職,應該是皇城司的二把手,必然是皇帝的心腹。
皇帝會把這樣一個職位,給一個紈絝公子當門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