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要做的事,比之個人命運,大了何止百倍千倍?
即便有邙山曆代帝王的龍氣鎮壓,自己要付出的代價有多大,都不敢去猜想。
所以,她不能與這個時代的人產生過於密切的關聯。
成婚生子,絕對不行。
但她一仰頭,看到明三夫人的目光溫柔中帶著難以言喻的悲傷,便說不出話來了。
對這個苦命的女人來說,看著女兒長大成人,像個正常的女孩子一樣嫁人,相夫教子,或許就是一生最大的追求了。
罷了,先不提吧。
既然要將婚事擺上台麵,總要去京城的吧?
到時候,還怕她想不到辦法嚇退那位五表哥?
保管把這件婚事退得漂漂亮亮,跟她一點關係也沒有。
明微決定乖巧到底,便伏在明三夫人膝上,用小女兒的方式撒嬌:“我聽娘的,娘說怎樣就怎樣。”
明三夫人忍不住笑了,點她的鼻頭:“多大的人了,還這樣黏著為娘,將來出嫁了可怎麼辦?”
“童嬤嬤不是說了嗎?若是我出嫁,娘就在隔壁買間院子,這樣我們還在一起。”
明微抱著她不肯放。
這就是對母親撒嬌的感覺嗎?真是叫人戀戀不舍。
她已經很多年沒有這樣放鬆過了。
自從北齊滅國,她初時跟著師父四處奔走。後來,師父越來越力不從心,她不得不逼迫自己成長起來,成為一個合格的命師繼承人。
現在,來到這個陌生的年代,她遇到了這樣一位好母親,好像彌補了遺憾。這讓她回想起,自己少年時也曾肆意活潑過。
人啊,總是這樣。有人撐起頭上一片天,就可以繼續做孩子。
以前是師父,現在是……母親。
“真是個孩子。”明三夫人也很享受這種被女兒撒嬌的感覺。
她想了想,從發間取下金簪。
“今年你十五,原該有及笄禮的。隻是先前你病著,娘不好強求,就錯過了。這根金簪,是你父親送給為娘的定情物,這些年來,娘從不離身。現下給你,就當是補給你的及笄禮了。”
明三夫人平日裝扮素淡,頭上隻這麼一根金簪,從來不換。明微原以為是守寡的緣故,原來還有這番情由。
她不敢要:“娘,既是父親送的,女兒豈敢奪了您的念想?”
這讓她想起一件事。師父總是隨身帶著一柄木梳,日日夜夜從不離身。後來,師父受傷難愈,自覺時日無多,才將木梳的來曆告訴她……
愛之深,即便隻是一點點念想,也要拚力留住。
明三夫人輕笑,溫柔地撫著她的頭發:“你就是娘最大的念想,再珍貴的死物,又如何及得上你?”
她將女兒扶到鏡前:“來,娘給你戴上。”
鏡中少女眉目婉約,天生麗質。
美貌是上天的恩賜,可有時候也是災難的來源。
明三夫人將金簪輕輕推進去,聽著女兒小聲嘟囔:“太華貴了,總覺得不襯,還是娘戴著好看。”
她笑了:“嫌老氣平日不戴就是,隻是這簪你要保管好,不能丟了。”
“嗯,我一定好好保管,簪在人在,簪亡人……”後麵那個字沒敢說。
明三夫人捏了下她的臉頰:“這是哪裡學來的怪話?彆是阿湘那裡看的雜書吧?”
“娘!”明微不想答,索性抱住她的腰。
明三夫人看著鏡中相擁的母女,眉眼間是純然的喜悅:“及笄後就是大人了。我的小七,終於長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