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微既不言語,也不跟她一起哭,就那樣站著,神情淡漠。
二夫人不免在心裡嘀咕,這小七,雖說好了,但瞧著還是與常人有些不同。看她這樣,不是不哀,麵上卻顯不出來。大約這癡傻之症,還有些許殘留吧?
沒有回應,想上演一場哀絕痛哭的戲也不成了。
二夫人隻得收了哭聲,道:“秋雨,你好生服侍七小姐,莫要叫她累著。”
又囑咐了好些話,才又忙自己的事去。
二夫人一走,明微便走到靈前跪下。
她也不哭,就那樣一張一張往火盆丟紙錢。
日頭漸高,與明家親近的人家紛紛登門吊唁。
見到這位從不在人前現身的七小姐,少不得竊竊私語。
先前隻知道,這位七小姐心智不足,有癡愚之症。雖然聽說好了,但多半隻是掛在嘴邊當個奇談說一說。
沒想到真人竟是如此模樣。
上了年紀的,不免想到當年那位蕙質蘭心的紀家姑娘,感歎一番紅顏薄命。
明三夫人的死因,多多少少有風聲傳出來。隻是來吊唁的人家多半相熟,自不會提起。
喪事就這麼順順利利地進行,讓二夫人鬆了口氣。
……
信園裡,楊殊半躺在椅子上,懶洋洋地曬著太陽。
手裡拿著一卷書,似乎在用功,仔細一看,卻是一幅幅圖畫。
這是坊間流行的畫冊,多畫少字,多數講的是才子佳人花前月下的故事。
“她這麼與你說的?”楊殊一邊翻著畫冊,一邊問正在削果皮的阿綰。
“是。”
楊殊探頭過去,就著阿綰的手,咬下一塊果肉。
阿綰等了一會兒,沒有回應,便問:“公子應不應?”
楊殊挑了下眉:“你居然會關心這件事?”
阿綰笑了笑:“覺得有點意思。”
“哪裡有意思?”
阿綰用簽子叉了塊果肉,放到口中慢慢咀嚼。吃完了,才道:“家醜不外揚,便是明家再醜惡,捅到外麵去就不對了。這是約定俗成的宗族規矩,她要真這麼做了,便是真為明三夫人報了仇,恐怕也要受儘天下人非議。”
“可她不是真正的明家小姐……”
“那又怎樣?她披著那身皮呢!凡塵俗世,誰能脫得了世情?就算出了家,方外清淨地也要論資排輩,誰願意與一個連家族都能捅一刀的人相交?”
楊殊聽得笑了:“聽你這話,很不看好她啊!”
阿綰道:“她這樣以卵擊石,奴婢怎麼可能看好她?”想了想,加了句評語,“看著聰明,實則愚蠢。”
楊殊道:“她是個玄士。”
阿綰不以為然:“玄士也在紅塵中,就說那玄都觀,為了觀主之位爭了多少年?原先那個觀主,不就是因為這種說不出口的事被人整下台的嗎?這是人心!”
楊殊鼓了鼓掌,沒什麼誠意地誇獎:“說得好有道理,阿綰好聰明!”
阿綰呸了一聲:“這樣陰陽怪氣的,您還不如不誇。”
楊殊哈哈一笑,吃完盤中最後一塊果肉,說:“叫阿玄過來吧。”
阿綰的動作停頓住,向他看去:“公子這是答應了?”
“就像你說的,挺有意思。”楊殊抖了抖手中畫冊,“我都閒得在這看這玩意兒了,聽她一回也行。說不準,真給我們找出一條路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