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藍的帳幔營造出幽暗的氛圍。
皇帝跟著半躺在床上,抱著裴貴妃,輕聲說著話:“你彆多想,月份還小,沒了是我們跟他沒緣分。你養好身體,以後有機會的。還有四十來歲的老生子呢,咱們至少還有十年的時間……”
裴貴妃卻不說話,隻倚著他,呆呆地看著帳幔。
皇帝就轉了話題:“等你身體好些,我們到洛山行宮住一陣子?那裡有溫泉,冬天十分舒適。”
“謝陛下。”裴貴妃勉強笑了笑,似乎在安撫他。
皇帝心疼不已,將她攬在懷裡,主動說到了那個話題:“朕知道你惦記殊兒,這事是朕不對,一時生氣……明明當年答應了大姐。這孩子也乖巧,那些事本與他無乾。你放心,朕這就下旨……”
“陛下!”裴貴妃打斷了他的話。
皇帝低頭看著她,柔聲道:“你有什麼要求儘管說,隻要朕能做到,一定答應你。”
裴貴妃搖了搖頭,靠在他的胸口,輕聲說:“臣妾沒有什麼要求,隻是想和陛下推心置腹說個清楚……”
皇帝慌忙道:“不!阿容你不用說,朕都明白的,朕之前隻是一時鬼迷心竅……”
“陛下!”裴貴妃傷心地道,“您連聽都不願意聽臣妾說了嗎?”
皇帝不得不坐回去,仿佛等待宣判一般,語氣沉重:“好,你說。”
裴貴妃平靜了一下心緒,輕聲開口:“臣妾知道陛下心裡有疙瘩,畢竟臣妾跟隨陛下的時候,就是個寡婦,還是個生過孩子的寡婦。可陛下不但不嫌棄,對臣妾還這般恩寵,就連殊兒,都格外寬待。這些,便是尋常男人都做不到,何況陛下是一國之君。這份情意,臣妾銘記於心。”
“這十八年來,我們絕口不提往事,原以為這樣對彼此最好,臣妾現在發現錯了。”裴貴妃仰起頭,蒼白的麵孔看著他,泫然欲泣,“疙瘩在就是在,不是當它不在,就真的不在。陛下,過去的事,臣妾沒有辦法改變,但是我們一起過了十八年!您想一想,我與他才一年的夫妻,如今已經這麼多年過去了,都要記不得他的樣子了。現在陪在臣妾身邊的人是您啊!”
小聲的抽泣,在室內回蕩,裴貴妃斷斷續續地道:“十八年,您對臣妾怎麼樣?臣妾會不知道嗎?哪怕皇後在的時候,您都沒讓臣妾受過半點委屈。人心都是肉做的,臣妾哪裡會不動容?臣妾平日不說,以為您都知道的……”
皇帝原以為她要痛斥自己,沒想到卻是這樣一般剖白。原本就很自責的心,頓時痛得無法呼吸,不由自主緊緊地抱著裴貴妃,連聲道歉:“是朕的錯,是朕小心眼。對不起!”
裴貴妃哭了一會兒,埋在他的胸口繼續道:“是臣妾太自私了,明知道陛下心裡有疙瘩,還總是要求您常讓殊兒進宮。陛下對他已是十分善待,臣妾卻沒有考慮到您的心情。”
皇帝心情激蕩,脫口而出:“是朕錯了,朕這就讓他出來。”
“不!”裴貴妃斷然拒絕,她抓著皇帝的衣袖,仰起頭,“臣妾不想這樣了。為了一己之私,留他下來,傷害陛下。”
“你彆這樣想。”皇帝柔聲安撫,“是朕一時想岔了,這孩子其實很懂事,差事都做得很好。何況他視朕如父,這沒什麼。”
“陛下!”裴貴妃懇求地看著他,“這不止是為您,也是為了臣妾自己。他在跟前,固然安慰了臣妾,但也總叫臣妾沉湎於過去。就說這孩子,臣妾要是再小心一點,說不定他就能留下來……臣妾不想再犯同樣的錯了,不管如何,過去的已經過去了。他是臣妾的孩子,臣妾自然會心疼他,可臣妾不是隻有他,還有陛下,說不定還有未來的孩子……為了他一個,放棄你們,這也是不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