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王朝滅亡,是它國運已儘。
但總有許多“忠臣義士”不願意接受這個夢已經破碎,想儘辦法去挽留。
明微從沒想過,這些星宿是其中之一。
如此說來,他們各種破壞,意圖使天下再次陷入戰亂,根源竟在這裡?
隻是前燕的滅亡,幾乎是必然的。一個延續了三百年的王朝,許多問題已經積累到無法解決的地步,以至於隻能改朝換代,打碎舊有的規則,再建立一個新的。
當初師父在齊楚之間,選擇齊國,很大的原因在於,楚國接收了前燕許多遺產,包括舊有大族的問題。
這些問題,不是前燕獨有,而是曆代以來,每一個王朝都存在的。
北齊建國年數還短,再過個兩百年,恐怕也會成為需要破除的腐朽之一。
“那麼,你想要嗎?”明微看著玄非。
玄非笑了:“我若想要,又怎麼會坐在這裡?”
他平靜說道:“我從來沒做過那個夢,玄都觀最厲害的不是玄術,而是觀星術。國運已儘,我比任何人都清楚,勉強為之難有結果。當時左右為難,隻是不知道該歸往何處。師父因我而死,我實沒有資格坐在觀主這個位置上,再加上玉陽死於我手,若是有心鬨大,玄都觀怕容不得我。而我也沒有超脫到得知身世,仍然無動於衷的地步……”
略停了一會兒,他笑了起來:“總而言之,是我修養不夠。這一點,多謝你點醒了我。”
他抱拳,向明微微微躬身。
這是玄非第一次這樣坦蕩地向她表達感謝,承認自己的不足。
邁過這一關,才發現,另有一番海闊天空。
“恭喜,”明微含笑道,“經過此事,你的境界又上了一層。”
玄非輕輕點頭:“幸而姑娘提醒,叫我憶起師父的囑托,才有勇氣去麵對這件事。其實,這件事沒什麼難的。玄都觀並非一個單純的玄門,因有國師之位,它其實是朝廷的一個機構。隻要聖上不怪罪,哪怕我真是殺人凶手,還是能夠穩穩地坐在國師這個位置上。”
“一葉障目。”寧休淡淡道,“當時你被身世牽住了心神,才沒有看到這一點。倘若真的跟他們走了,就算後來想通也來不及。”
“是啊,”玄非輕聲說,“沒看清的時候,以為自己站在萬丈深淵之前,待看清了,也不過是道小小的溝渠,邁過去也就是了。”
“這麼說,聖上沒有怪罪你?”楊殊問他。
“當然怪罪了。”玄非道,“我身為國師,居然在玄術上被他人暗算,可見學藝不精。再加上玄都觀被人偷襲,我亦要擔起重責。聖上命我靜修一年,不得出山,國師之銜,暫時保留,以觀後效。”
楊殊笑了:“聖上果然覺得你好用,這樣的處罰,不過為了堵彆人的嘴。”
玄非亦笑著點頭。
“好了。”他站起來,“我該回去向長老們交待了。這一年時間裡,儘量不要來找我。”
明微有心問他如何處理。
玄非已道:“這事我會好好料理,若有要務,叫寧兄轉告便是。”
寧休也算半個玄都觀的人。
說到這裡,玄非略一遲疑,問他:“我們……不必翻臉成仇了吧?”
寧休深深看著他,說道:“令符一事,你我皆非事主。此事你亦不知曉,自沒有怪罪到你身上的道理。”
玄非笑著點了點頭:“真好。”
說罷,出了小院,回玄都觀去了。
看著他離去的身影,明微道:“忽然很有成就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