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隻是沒想到,陸耀文這家夥居然想的那麼遠,連幾年之後的事情都考慮進去了,不過他想的也確實沒有問題。
北邊的那些人和他們鷹國人不一樣,他們鷹國人是日薄西山的一縷殘陽,而大陸則是蒸蒸日上的朝陽。
韓毅理敢斷定,如果大陸那邊的人碰到現在這種狀況,一定會毫不猶豫的對陸耀文下重手。
陸耀文的這句話也在無形之中,讓韓毅理加深了陸耀文是本地派的這個印象。
這也算是韓毅理今天聽到的唯一好消息。
沉吟了片刻後,韓毅理才繼續開口說道:“陸先生,我們警隊已經逐漸放權給華人,或許我可以加快這個進度。”
既然你陸耀文是‘本地派’的人,那不得為你們‘本地派’在警隊的警察考慮考慮?
“處長先生,我在和你說最後一次,我沒有看到你的誠意。”
陸耀文看著韓毅理,一字一句,慢慢說出了這句話。
“陸先生,我雖然有時候要顧全大局,但也並不代表我沒有底線,如果你沒有談判的誠意,那我們就繼續耗下去。”
被陸耀文連續拒絕三次之後,韓毅理顯然有了脾氣,臉色都已經變得陰沉了起來,屁股也微微抬起,準備走人。
“處長先生,我聽到一個消息,這幾天,賀賢先生可能會去港島探望雷英冬與鮑玉剛,不知道你們警隊有沒有接到這個消息?”
陸耀文的嘴角泛出一絲笑意。
聽到陸耀文的這句話後,韓毅理微微抬起來的屁股瞬間坐了回去:“陸先生,請你開價吧,能答應你的,我一定儘量答應。”
“處長先生,其實我們和聯勝要的不多。”
陸耀文知道,眼前的這位警隊一哥耐心已經被耗到了極限,過猶不及,現在輪到他開價了。
聽到陸耀文的話,韓毅理的臉色微微一鬆,談判最怕的是什麼?是未知。
談判不怕對方漫天要價,畢竟對方可以漫天要價,自己也可以坐地還錢,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總有談成功的時候。
談判最怕的就是對方根本不要價,你連對方要什麼都不知道,這才是最麻煩的,現在陸耀文既然要開價,那麼對於韓毅理來說,情況比剛剛就要好很多。
“陸先生,我洗耳恭聽。”
韓毅理看著眼前的陸耀文,緩緩說道。
“處長先生,我們和聯勝隻有三點要求。”
陸耀文看向韓毅理,緩緩說道:“第一,港島警隊無條件釋放我們和聯勝這兩天被無辜抓捕的所有人,並賠償他們身體、心靈各方麵受到的損傷。”
“沒問題。”
韓毅理直接點頭答應了下來。
“第二,港島警隊必須向我們和聯勝所有被無辜抓捕的人公開道歉,全港島所有報紙三天的頭版頭條,還有新聞電視台字幕滾動播報。”
聽到陸耀文的這個要求,韓毅理的眉頭微微皺起,如果自己答應了這個要求,等於港島警隊在全港島所有人的麵前公開向陸耀文、向和聯勝服軟認輸,這對於港島警隊的威信來說是個重大的打擊。
但偏偏陸耀文的這個要求又沒有觸及到韓毅理的底線,如果陸耀文要求他個人公開道歉,那韓毅理絕對當場拒絕,但陸耀文偏偏就隻要求港島警隊公開道歉,這就讓韓毅理糾結了。
港島警隊成立一百年以來,道歉的次數可多了去了,雖然向社團道歉是開天辟地頭一回,但是忍一忍也就過去了。
陸耀文坐在韓毅理的對麵,也不著急,靜靜的看著眼前這個頭發花白的警隊一哥,等待著他的回答。
沉吟良久之後,韓毅理似乎作出了決定,他點點頭說道:“陸先生,我答應你這個條件,港島警隊會向和聯勝公開道歉,但是三天太久,就一天吧。”
“可以。”
陸耀文點頭應道。
道歉這個東西,就和打人耳光一樣,打第一個耳光是精神傷害,後麵第二個、第三個乃至第一萬個耳光,都是物理傷害了。
港島警隊道歉也是一樣,道歉一天和道歉三天都無所謂,陸耀文要的就是港島警隊公開道歉,他說三天,無非也是讓韓毅理可以‘還個價’罷了。
“第三,處長先生,我知道有人把利家被滅門的罪名安到了我的頭上,我這個人不喜歡被冤枉,更不喜歡幫人頂鍋,你應該明白我的意思吧?”
陸耀文笑著對韓毅理說道。
“……”
在聽完陸耀文的這句話後,韓毅理沉默了。
他當然明白陸耀文的意思,這是陸耀文逼他們警隊對利景天動手,公布利景天才是利家滅門的幕後真凶,甚至要配合陸耀文,將利景天在港島趕絕,讓他陸耀文吃下利家所有的財產。
這件事,嚴格來說,是港島警隊最容易做到的事情,畢竟前麵兩件事,傷害的是警隊的威信,這件事反而可以體現警隊辦案的‘公平’,連利景天這樣的豪門也同樣一查到底。
但偏偏這件事,韓毅理不能答應,不僅是因為利景天與他們警隊達成了合作,更是因為這件事已經超出了警隊的‘權責範圍’。
利家是鷹國人養了幾十年的慕洋犬,要處理這隻‘慕洋犬’,他韓毅理說了不算,得港督魏奕信開口,甚至魏奕信說了都不一定算。
鬼知道利家這幾十年在港島、在祖家積累了多少人脈。
想到這裡,韓毅理搖頭說道:“陸先生,這個要求我不能答應你,也沒辦法答應你。”
“這個要求是最重要的要求。”
陸耀文的語氣雖然平靜,卻根本不容韓毅理拒絕。
“陸先生,港島黑道的事情,我們警隊可以不管,但是利家絕對不能交給你處理。”
韓毅理也絲毫不讓步。
“處長先生,那我們就是談不攏咯?”
陸耀文微微一笑,緩緩說道。
“如果陸先生你一定要堅持讓我們警隊幫你對付利家的話,我們今天的談判就要到此為止了。”
韓毅理也緩緩說道。
“那就請處長先生早點回港島休息吧。”
陸耀文看著韓毅理,語氣極為平淡,好像真的就不談了一般。
韓毅理聽完陸耀文的這句話,微微一愣,似乎有些不敢相信陸耀文真的會終止這次談判一樣。
隨後,他深深的看了眼陸耀文,然後緩緩站起來,看著陸耀文,做出了最後的努力:“陸先生,這是警隊與你們和聯勝和平的唯一機會,我希望你能珍惜。”
陸耀文同樣也是慢慢說道:“處長先生,沒有人比我更珍惜和聯勝的和平。”
韓毅理盯著陸耀文足足看了兩分鐘,隨後淡淡說道:“陸先生,我可以讓利景天和你公平競爭,這是我的底線,也是我們鷹國人的底線。”
韓毅理的意思很簡單,以後你陸耀文和利景天爭鬥的時候,港島警隊不會乾預,你陸耀文與利景天之間誰勝誰敗,全看自己的本事。
“好,處長先生,那一切就如你所願。”
陸耀文不會真的以為鷹國人會幫自己對付利家這隻老牌慕洋犬,談判就是坐地起價,他陸耀文要的就是鷹國人的中立。
沒有鷹國人的庇護,慕洋犬,就隻是一條狗罷了。
說到這裡,陸耀文的臉上露出了一絲微笑:“處長先生,既然已經談好了條件,那我們可以簽署協議了。”
“陸先生,有這個必要嗎?”
韓毅理聽見陸耀文的這句話,眉頭微微一皺。
不管是書麵協議還是口頭協議其實都一樣,答應的條件,他們警隊都要履行。
但對於他這個警務處長來說,書麵協議與口頭協議可就完全不一樣了,簽署書麵協議,相當於自己有了個‘把柄’在陸耀文的手上,雖然不致命,但會讓他這位警隊一哥很丟臉。
“處長先生,你千萬不要誤會,我不是不相信你,我隻是更相信契約,這不也是你們鷹國人最講究的東西嗎?”
陸耀文看著韓毅理,笑著說道。
昂撒人最喜歡談的就是‘契約精神’,韓毅理也不好再開口反駁,隻能點頭同意。
很快,陸耀文手寫了一份中文協議,再由他韓毅理手寫了一份英文協議,最後雙方各自在這個協議上簽字,然後由韓毅理拿走中文協議,陸耀文拿走英文協議。
“處長先生,這次談判很順利,謝謝你的配合。”
簽完協議時候,陸耀文向韓毅理伸出了自己的右手,一臉笑意的說道。
相比於陸耀文的笑臉,韓毅理的臉色則是極為陰沉,他伸出自己的右手,與陸耀文的右手觸之即鬆:“陸先生,我也謝謝你的配合,港島那邊我還有其他事情要處理,先走一步。”
說罷,韓毅理就轉身便走,陸耀文則在韓毅理的身後笑著說道:“處長先生慢走,祝你今晚有個好夢。”
韓毅理沒有理會陸耀文,徑直打開了這間套房的房門,走出了套房。
“處長先生?”
韓毅理剛剛走出套房,在套房門口等候多時的石康就湊了上來,不過他剛剛開口就被韓毅理伸手打斷:“先回港島。”
韓毅理說完這四個字後,便徑直向著不遠處的電梯口走去。
石康看著韓毅理離開的背影,眼神裡露出一絲快意,旋即,他下意識的扭頭看了眼陸耀文所在的那間套房。
這位警務處副處長非常好奇,韓毅理剛剛在這間套房裡,到底和陸耀文達成了什麼樣的協議?
雖然不知道這份協議的內容,但有一點,石康可以確定,從這一刻開始,不管是陸耀文這個人,還是和聯勝這個社團,都已經不再是他們這些警隊鬼佬高層可以任意拿捏的‘玩物’。
“陸耀文!”
石康輕聲念了一遍這個名字,隨後轉身向著韓毅理離開的方向走去。
……
與此同時,酒店套房內。
韓毅理走後,陸耀文臉上的笑容也是瞬間消失,他拿起衛星電話,撥下了一個號碼。
“俊哥,是我。”
“龍頭,有什麼吩咐?”
電話那頭,斧頭俊的語氣非常的恭敬。
在過檔和聯勝之後,斧頭俊就帶著自己的女兒住在元朗老家。
對於能讓自己在黑道全身而退的陸耀文,斧頭俊心裡除了佩服,就隻剩下感激。
所以,在接到陸耀文的請求,讓他重出江湖之後,斧頭俊沒有片刻猶豫,直接答應了下來。
“今晚動手,把號碼幫德字堆滅掉,梅字堆、四大、洪興、毅字堆也稍微打一打,點到為止。”
德字堆的話事人金魚佬已經被唐龍給抓了,出手滅掉德字堆,順理成章。
至於梅字堆,陸耀文暫時還不想暴露愛蓮、傻強、洪寧與自己的關係,讓它多苟活一段時間,反正這家社團也在強尼的掌控中,陸耀文想滅掉它,隨時都可以動手。
“明白!”
斧頭俊立刻應道。
隨著陸耀文的這個電話打完,當天晚上,金盾安保公司的初級員工、見習員工再一次出動,對號碼幫的三個字堆以及洪興、四大進行了進攻。
在和聯勝的重點進攻之下,原本就因為話事人失蹤而群龍無首的號碼幫德字堆徹底被打崩,社團的大底、地區話事人,死的死、逃的逃、躲的躲。
連海底冊都被和聯勝的人給搶走了,距離社團覆滅,僅剩下最後一步。
……
而韓毅理與石康在從濠江回港島的船上,都是沉默不語。
直到兩人上岸後,韓毅理才對石康說道:“石康處長,我要去一趟港督府邸,與港督先生彙報我與陸耀文的談判結果,你自便吧。”
說完這句話,韓毅理就徑直坐上了‘1’號警務處長專車,很快就消失在石康的視線中。
隨著韓毅理的離開,碼頭上隻剩下石康一個人,說不出的‘寂寥’與‘落寞’。
“……”
看著韓毅理離開的背影,石康的臉色凝重,在思索了片刻後,他掏出了自己的手機,撥下了一個號碼。
“卓sir,我是石康,現在有沒有空,出來坐一坐?”
石康確實在鷹國祖家沒有關係,但他在港島警隊經營了二十多年,也絕對不是一個空架子。
看韓毅理與顏利國的態度,石康就能知道,隻要逮住機會,這兩個人一定會想辦法把自己整下去,換他們的人上位。
雖然石康在顏利國空降以後,就已經對警務處長這個位置失去了野心,但並不代表他會任由韓毅理與顏利國把自己的警務處副處長的位置給擼掉。
或者說,韓毅理與顏利國想要他石康讓出問題,也沒有問題,好歹也要給點好處吧?
一個拿女王、拿警務處長的身份壓自己,另一個則是拿ICAC來威脅自己,這算什麼?真當他石康是好好先生,罵不還口、打不還手?
陸耀文的話也徹底點醒了石康,韓毅理與顏利國之所以敢這麼對他石康,就是因為他之前認命了,太軟弱了,什麼事情都不爭不搶。
直到剛剛,韓毅理依舊是對他石康如此冷淡,這也讓石康徹底醒悟,有權才有位,自己想要在港島警隊安穩退休,就一定要爭權,不能再像以前一樣,韓毅理與顏利國說什麼就是什麼。
石康自然不會投靠陸耀文,但這並不代表,他不會利用陸耀文。
……
另一邊,港島,薄扶林的一棟彆墅內。
“小七,我好像有點玩火自焚了。”
利景天看著站在自己麵前的小七,搖頭笑道。
“?”
聽見利景天的這句話後,小七有點懵,心想利景天這個神經病,又犯什麼神經了。
“今天一整天,港島警隊半點動作都沒有,就好像昨天晚上什麼都沒有發生一樣,這裡麵的問題很大。”
利景天緩緩說道。
“然後呢?”
在嘗試過幾次思考之後,小七已經放棄了動腦子的想法,她明白,自己的天賦可能全都在練武上麵了。
“淩晨,和聯勝還能發動反擊,把港島其他幾個社團打的很慘,如果警隊要把和聯勝斬草除根,就一定要重開小白房和域多利監獄,在關個幾千人進去。”
“但是警隊什麼都沒有做,極有可能是陸耀文拿捏住了警隊的把柄,再逼警隊與他們和聯勝和談。”
利景天說出了自己的分析。
“都已經鬨到這種程度了,鷹國人還會和陸耀文和談嗎?”
小七有點驚訝。
“當然會,鷹國人出了名的欺軟怕硬,如果陸耀文手裡的把柄夠硬,他們絕對會服軟……”
說到這裡,利景天搖頭笑道:“小七,如果鷹國人對陸耀文服軟,那我就糟糕了。”
“沒事,你還可以跑路去東南亞。”
小七一臉認真。
“小七,我謝謝你啊。”
利景天在說完這句話後,繼續說道:“不過我好不容易才拿到利家的這些財產,還沒有把它們轉移走就要放棄,那太可惜了。”
“我準備與陸耀文聊一聊,你覺得我拿出什麼樣的條件,陸耀文才會答應與我說和?”
“我覺得憑你在濠江、港島做的事情,拿出什麼條件都白搭,還是趕緊跑路去東南亞吧。”
小七緩緩說道。
“……”
利景天聽到小七的這句話,微微一愣,旋即他似乎想到了什麼,眼神微微一亮,隨後拿出衛星電話,撥下了一個號碼。
“陸耀文,是我,利景天。”
電話接通後,利景天立刻開口。
“說事。”
其實對於利景天,陸耀文並不氣,畢竟誰會和一個神經病置氣呢?
隻是一個神經病,尤其是一個掌握龐大勢力的神經病,是一個極度危險的存在,尤其這個神經病還和自己有過節。
為了自己的安全,也為了港島其他人的安全,陸耀文才會決定對利景天動手。
當然,最重要的是利家積累了幾十年的龐大財富,放在這麼一個瘋子手上,太浪費了。
“鬼佬找你談了?”
聽到利景天的這個問題,陸耀文的眼神一動,他也不得不承認,利景天這個神經病確實有本事,單就這份洞察力,已經勝過了絕大部分的人。
“不說事我掛了。”
陸耀文說話間,手指已經按上了掛機鍵。
“李黃瓜和李照基!”
利景天的聲音,從衛星電話的聽筒裡傳出。
“利景天,你不是希望利家被毀滅嗎?怎麼,現在又不舍得了?”
陸耀文的語氣裡,帶上了一絲調侃。
“我大哥的利家,我當然希望它被毀滅,但現在這是我利景天的利家,那肯定不一樣了。”
利景天絲毫不隱瞞自己的真實想法,不愧是活得通透的神經病。
“利老三,與你合作太危險了,我拒絕。”
陸耀文緩緩說道。
“陸耀文,聽我把話說完……”
電話這頭,利景天臉色一正,語氣也難得的正經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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