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漸明的時候,昭昭還是怎麼都睡不著。
她躺在床上,眉頭緊鎖,翻來覆去,始終咽不下這口氣。
氣衝衝地掀了被子,抓起手機翻出睡前看的,她開始在評論區寫小作文。
這也不能怪昭昭,她平時是個非常好的讀者,從來都隻給大大撒花加油,這是生平頭一次有了打負分的衝動。
不過她還是忍住了,三千字小作文行雲流水地寫完,在分數那選了0分。
發出評論,昭昭長舒一口氣,覺得心裡舒服多了。
作為一個女主控,被作者文案騙進去後發現什麼追妻火葬場都是假的,女主被虐了三千遍,男主一丁點事兒都沒有就HE了,她一路抱著看男主怎麼死的心強忍著怨念讀完,發現無事發生,那種憋屈感誰能明白?
但凡能明白的人都忍不了。
發完小作文昭昭就開始刷新頁麵,想看看作者會給個什麼解釋,如果真能說服她,她也就不用這麼心梗了。
然而當天終於亮起來,昭昭等到作者回複的時候,心更梗了——
【寫著寫著發現寫崩了,我女主搞不定他,你行你上。】
???
一口氣堵在心口,她行她上?
昭昭氣急,飛快打字:我要是能上我還在這裡跟你BB?
最後一個問號打完,發送鍵按出去的一瞬間,昭昭忽然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
季夏時節,位於天塹之處的九華劍宗依然萬裡冰封。
鵝毛大的雪花不斷飄落,絲毫影響不到劍宗道場上正在練劍的內門弟子。
他們身著藍白色太極兩儀八卦袍,手持明光寶劍,劍招乾淨利落,鋒芒畢露,殺氣騰騰。
他們修的是殺人之劍。
修道之人應心懷天下,以降妖除魔鋤強扶弱為己任,劍修修習劍道往往也是仁心之劍,修習殺戮之劍者少之又少,他們總會擔心因殺孽太重心魔纏身,也總會質疑如此劍道究竟是正是邪?
天底下敢光明正大修習殺戮之劍的就那麼幾個人,全都在九華劍宗,隻因修真界最強的劍君便修習殺戮之劍,而他就出自九華劍宗。
太素宮中,劍君荊沉玉盤膝而坐,雙手結印,入定之中,周身冰寒殺戮劍氣極為懾人,令宮外等候的九華劍宗宗主華傾都不寒而栗,退避三舍。
遠離了太素宮,華傾雙手揣進袖子裡,看著簌簌落下的雪花,長歎一口氣自語道:“這天氣,尋常之中又透著不尋常,總覺得有事要發生啊……”
話音才落,太素宮中本在入定的沉玉仙君倏地睜開了眼,他眉心一點朱砂痣鮮紅如血,蒼白冰冷的臉上掛著嚴苛與薄涼。
他明明有一雙多情漂亮的桃花眼,卻因瞳仁極黑,眼白又過於白,眼底時刻流露殺戮劍意,常年不帶感情看人,生生將那份綺麗變成了清寒。
他定定看誰時,便是已到登仙境的大能,怕也無法坦然承受。
他不過睜眼了一瞬幾再次閉上,隻這次不單隻是入定,而是入了自己的紫府之內。
修真之人,紫府靈台乃最私密緊要之處,沉玉仙君修為高深,紫府靈台也較尋常修士有所不同。
甫一入內,便覺大得沒有邊際,處處冰封也就算了,還下著比外麵更大的雪,雪花大到占據整個手掌,這究竟是什麼冰雪地獄苦寒之地?
——莫名出現在這裡的時候,昭昭費解了很久。
低頭看看自己身上單薄的白色睡裙,昭昭披著一頭黑色長發找了處冰川拐角躲避風雪,風吹得她渾身顫抖,可她其實沒覺得有多冷。
很奇怪,明明周圍都下著“暴風雪”,但她真的沒覺得多冷,難道是因為在做夢?
除此外也沒什麼彆的理由可以解釋了。
想到這,昭昭又掐了一下自己的胳膊,嘶,好疼。
怎麼會疼??
昭昭有點懵了,做夢應該不會覺得疼啊。
正困惑著,周圍風雪更大了,昭昭很努力躲避才沒被風吹起來。她在巨大的風雪中緊閉雙眼,莫名覺得有誰在注視自己,那眼神太有存在感,她不得不又去尋找。
雪花掛在她睫毛上,又很快被大風吹散,昭昭眼皮被冷硬的風吹得發疼,終於費力睜開了眼,大風雪也在此刻戛然而止。
她愣了愣,還真有個人在看她。
對方的眼神也真的很有存在感,壓迫感極強,她不過正視了一息就有點雙腿發軟。
匆忙垂下視線,昭昭忙扶住了一旁的冰川站穩。
就在此刻,那人開了口。
他的聲音如周圍的環境一樣,給人帶來無儘寒意。
“你是何物。”
……
你是何物?
直白點說,他大概在問:你是什麼東西?
這是什麼問題?
昭昭蹙眉望向對方,這次才算看清他的模樣。
漆黑如墨的長發,雪色的蓮華道冠,冠後垂著銀色發帶,清冷如玉的臉,寒涼中透著露骨殺意的雙眸,眉心一點朱砂痣,削薄的唇緊緊抿著,嚴苛冷漠又氣質雍容,玉骨仙姿的一個……古人。
古人。
昭昭腦子瞬間炸開。
好像明白了什麼,但沒完全明白。
眼前人沒給她多少時間細想,問不出結果他顯然失去了耐心,修長蒼白的手虛空一握,化出一把半透明泛著冰色寒光的長劍,劍尖眨眼間換了方向,直直朝著她刺來。
他要殺了她。